当三个乞丐带著孟听枫几人来到桥洞底下,孟听枫这才看清了他们平时的住所。
说是“住所”,实际上连一面挡风的墙都没有,头顶是光滑的桥底,脚下时不时便会踩进一脚淤泥之中,几个乞丐们只是拿了乾草作为睡席,就这么铺在光禿禿的泥地上,也难怪他们满身脏污。
地上摆著四个草蓆,其中三个草蓆上还有著经常使用后,人躺下来,身上留下的泥灰印子。唯有最靠近里边的草蓆,光亮崭新,像是刚换过的。
领头的那名乞丐叫做阿蓝,他顺著孟听枫的目光看过去,苦笑著说道:“那是我们给柴子准备的新蓆子,本想著等他办完事回来,留给他睡的……谁知道,这小子顽皮,不回来了。”
风声萧瑟,孟听枫沉默了。
孟羽鸿心里也堵得慌,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风声堵住,说不出话来。
三个人中,似乎只有时璟始终游离在这股悲伤的情绪之外,冷静发问:“那本子在哪?”
阿蓝擦去眼角泪水,向前走到一处污秽聚集之地,在眾人目光之下,伸出手挖了起来。直到指甲缝中都变成一片污黑,他脏兮兮的手中才多了一个被油纸包裹住的物件,阿蓝伸出手递过来。
顿了顿,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拿起那沾满脏污的物件就往身上蹭,边蹭边说道:“几位稍等,这东西脏,我先擦乾净……”
阿蓝擦拭著物件,粗布直襟的衣裳末尾沾染了黑泥,偏偏眼泪还啪嗒啪嗒往下落,搅成一团湿润的脏污。
眼前突然多了一只白皙的手,“给我吧,没关係的。”
阿蓝怔愣著递了过去。
“姐姐,要不还是给我吧,这玩意儿脏……”孟羽鸿说道,伸出手就想拿过来。
孟听枫低声道,“它是柴子的遗物,一点也不脏。”她扒开油纸,露出里边那本边角破烂的本子,举起来给他们看,“喏,这不是好好的吗?一点都不脏。”
她將油纸小心翼翼地叠起来,再以同样轻柔的手法掀开了书页。
望著她颤抖的手指,时璟眉心微蹙,又缓缓鬆开。孟听枫便是这样的人,会为他人的死感到不公,感到愤怒。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勇敢地孤身进了处置营。
孟听枫细细看著书页上的每一个字,一切都与阿蓝交代的无差,翻来覆去也没有更多有用的信息。她心中疑惑,难不成柴子真就只留下了这么一句告诫同伴们的遗言?
余光不经意间瞥到昏暗的角落中,有几只不合场景的瓷碗。孟听枫问道:“这些瓷碗,是哪来的?”
阿蓝愣了愣,看过去,隨后回想著说道:“我们平日都吃点粗饼子,柴子是从南边过来的,喜欢喝米汤。那几个碗,都是他去討来的,每乞討到一点钱,他便会去店里买点米汤喝。”
米汤……?
孟听枫走过去,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轻一抹上边留下的痕跡,再用手拈了拈。这触感,似乎……
脑中灵光一闪,她飞快地打开手中的本子,翻到最后一页,上边看著是空白的,可若是细看或是细触之下,能感受到一些轻微的颗粒感。
孟听枫抬起脑袋,眼中闪烁著耀眼的光芒,她望向时璟,道:“时大人,我需要昆布!”
昆布是生长在寒冷的海域,以岩石、礁石为棲息地的海生植物,在远离海域的京城,时璟一定有门路能拿到。
確认了纸页上留有字跡后,时璟派人取来了昆布。孟听枫先是將昆布浸泡在水中,一会儿之后,再將那水涂抹在最后一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