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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潮湿的大牢內散发著腥臭的气息,孟听枫轻轻掩住口鼻,在狱卒的指引下向前走。
直至走到最里边的牢房,隔著沉重的铁柵,她一眼便瞧见了背对著自己坐在草蓆上的孟雪怡。
孟雪怡穿著一身灰色囚服,髮丝略有凌乱,此刻正轻柔地以手作梳,打理著自己的头髮。
囚服之下,隱隱约约能瞧见部分渗出血跡的伤痕,若是仔细看去,那梳著头髮的手正微微颤抖著。
狱卒打开门,孟听枫悄声走了进去,在她身后蹲下。
一点一点的,用自己的手指为她梳理著另一部分的头髮。
孟雪怡身子一僵,却並未回过头来。
“姐姐好似不意外?”
“你身上一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当你靠近我的那一瞬,我便闻到了。”孟雪怡问道,“想必是父亲叫你来的吧?”
孟听枫没有说话。
她梳得十分认真,心无旁騖。
孟雪怡却突然转过身子,其中一处凌乱的髮丝落在孟听枫的指间,一扯,断掉了几根髮丝。
她贴得极近,对著孟听枫轻声说:“你本可以不来。
“为何要来?”
孟听枫清清楚楚地从那双素来温柔的眼中看见了流转的暗光,和杀意。
她像是没了兴趣,鬆开把玩对方头髮的手,站了起来,带著怜惜的眼神看了孟雪怡一眼。
“回家吧,姐姐。父亲还在等……”
可孟雪怡被她那一眼刺到,眯著眼睛就伸手將她拽了回去,二人一起跌坐在草蓆之上。
“你是在可怜我?”
“不然呢,姐姐?”孟听枫笑起来时眼睛宛如月牙,“我该怕你吗?”
少女声如黄鸝,说话时轻笑婉转,像是与闺友玩笑时到语气。
孟雪怡愣住,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才发现少女眸中神韵、身上气韵都显得与从前不一样了。
她已经不是初入府的那个单纯少女了。
心中警铃大作,孟雪怡也没了和她计较的心思,撑著身子站起来说道,“走吧。”
即使身上伤痕累累,孟雪怡站起来时都未曾痛哼一声。
对她而言,痛苦並非难以承受之事,只不过每一次遭受刑狱拷打时,所承受的万般屈辱都將牢牢地烙在心头,永久不灭。
她盯著前方少女纤弱窈窕的身姿,只觉这一幕滑稽不已。
向来有著贵女之姿的,是她才对。
孟听枫感觉到身后那毒蛇似的阴冷眼神,心中冷笑一声。
只怕她孟雪怡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声有多糟糕吧?
二人一同从侧门走出,孟雪怡接过小廝带著的外袍披上身,遮住囚服。
一道疑惑的男声传来:
“雪怡……?”
孟雪怡回头去看,浑身僵硬。
孟听枫也看了过去,说话之人是一位身著华服的俊俏公子,正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著她们。
他似乎十分震惊:“你,你真的做了那些事?被抓进牢狱之中了?”
孟雪怡嘴角一僵,颇有些手足无措。
“我……”
可还不待她说话,下一秒,那贵公子便狠狠地將帘子落下。
“晦气!
“快些驶离此处!”
马车扬尘而去,孟雪怡满脸屈辱地站在原地。
从前追著她屁股后边一口一个“雪怡姑娘”,会跑遍京城买最时兴的首饰送她的陆逸明对她的態度竟变成了这般!
从前,只有她看不上他的份,今日他却敢瞧不起自己?!
这几日,京中之人究竟知道了多少?
她面上温婉的面具尽裂,暗自握紧拳头,不敢去想。
孟听枫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
那可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