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州,壶关。
这座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太行天险,此刻正化身为人间炼狱。
关墙之下,尸体堆积得几乎与关墙矮墙齐平,层层叠叠,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鲜血浸透了关前的每一寸土地,凝固成暗红色黏稠的泥沼,使得后续进攻的士兵步履维艰。
李豹、李彪驱使着士兵,发疯般地进攻。
巨大的撞木,包裹着湿牛皮,由数十名精壮士卒扛着,一次又一次机械地撞击着包裹铁皮的关门。
“咚!咚!咚!”
每一次撞击,都如同巨锤砸在守军的心头,关门剧烈震颤,门后的横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
关墙之上,箭矢的呼啸声、滚木礌石砸落的轰鸣声、士兵中箭坠落的惨叫声、垂死者的哀嚎声、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叫声……
交织成一曲残酷的战争交响乐。
河东后军都督王贲如同一个血人,甲胄上插着几支断箭,左额一道伤口皮肉外翻,鲜血糊住了他半张脸。
但他依旧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城头奔走呼号。
“顶住!给老子顶住!大都督光复了西京!我们的援军就在路上!让这些奉朝的小崽子们,看看我河东儿郎的骨头有多硬!”
他的嗓子早已喊破,声音嘶哑难听,却带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悍勇,激励着身边每一个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士兵。
滚烫的金汁从城头倾泻而下,浇在攀爬云梯的敌军头上,顿时响起一片非人的惨嚎。
布满铁钉的滚木被推下,沿着云梯碾压而下,带起一蓬蓬血雨。
守军士兵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将点燃的震天雷扔进密集的敌群…
壶关,这个扼守在进入河东东南大门的雄关,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墙体已然出现多处裂痕,关门摇摇欲坠。
但它依旧倔强地、奇迹般地挺立着,用无数生命消耗着敌军的锐气和兵力。
而此时此刻,泽州,大河防线。
相比壶关的依山据险,泽州的防御更依赖于滔滔大河天险。
然而,在奉朝镇国大将军牛德胜这位悍将指挥的五万大军不惜代价猛攻下,这道天堑也变得千疮百孔。
北岸,河东军苦心经营的堡垒营寨大多已被攻破。
残垣断壁间,双方士兵的尸体交错枕藉,无数断戟残旗斜插在焦黑的土地上。
张焕率领残部,退守到最后几个互为犄角的坚固支撑点,利用数量锐减的床弩,拼死封锁着河面,延缓敌军渡河。
但牛德胜展现了其作为李金刚麾下首席大将的冷酷与决断。
他征集了方圆百里的所有大小船只,甚至拆毁民房打造木筏,在岸基数百架投石机和强弓硬弩的疯狂掩护下,发起了一波又一波如同海浪般连绵不绝的强渡。
大河之上,景象惨烈无比。
无数船只中箭起火,冒着滚滚浓烟沉入浑浊的河水。
木筏被巨石砸得粉碎,上面的士兵如同下饺子般落水,瞬间被湍急的河流吞噬。
喊杀声、箭矢破空声、投石呼啸声、船只碰撞碎裂声、落水者的惊呼求救声……汇成一片,震耳欲聋。
河水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似乎很快就要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