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俭的船,比起念兮她们来时,又不知豪华舒適了多少。
哪怕只比大小,也是体型差巨大。
这无疑更舒適,更安全。
天气已经很冷了,他们在全力往京城赶。如果顺利的话,能在除夕时回家。
李氏恢復的很好,只是船上风大,她便常在船舱里,念兮也顺理成章地陪著阿娘,在船舱磨閒。
裴俭最近的事少了很多。
尤其是上船之后,信息往来不便,他倒是像是有了一个长长的沐休期,时时空閒。
可念兮仍见他时常伏案书写。
起初是不在意的。
只是裴俭时时皱眉搁笔,停下思索,倒叫念兮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疑难问题,竟能將无所不能的裴大人难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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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裴大人躲著不想叫她看。
当然不会那般明显,只是在她靠近时,会佯装做其他事,然后悄悄地將他正在书写的那一页挡住。
他是镇定的,也善於隱藏,只是他们太熟悉,一个眼神的变化也能叫她感觉到他的意图。
念兮没有拆穿。
因为裴俭与从前不太一样,她同样感觉得到,他的慌张不安,以及炽热躁动。
他深爱於她。
这样的认知源於某日晨醒时,她无意中发现他正在凝视她。不知道看了多久,傻呆呆的模样。
“怎么不睡了?”她问道,嗓音中还有初醒时的慵懒。
裴俭的脸上近乎带著一种被人抓包的羞赧,他別开头,含糊应了声,掀开被子起床。
念兮昨晚累得很了,清醒片刻又倒头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是被额头冷冰冰的触感冻醒。
裴俭在偷偷亲吻她的额头。他才从船舱外进来,一张脸早被寒风吹得没了温度。
念兮激灵一下,猛地將眼睛睁开。
裴俭还维持著弯腰低头的动作,四目相对,他自己先嚇了一跳。
“我,我去侧间,你继续睡……”他慌忙说完,怕激起念兮的起床气,十分有求生欲的走了。
念兮彻底醒了过来。
原本是要生气的,可不知为何,心里头又满又暖,气也气不起来。
又想起晨起他偷看她的事,念兮猜这回裴俭大约也不是故意將她弄醒。
只是爱会满溢,溢出许多莫名其妙的举动,比如此刻床帐內念兮羞红的脸。
鼻息间仿佛还有他清冽的气息。
她见过他稚嫩的十几岁,也见过他意气风发的三十岁。
十几年的感情,一种羈绊。
纠缠生长。
谁也离不开谁。
到最后,爱会同步。
念兮並没有等几日,就看到先前裴大人神神秘秘做的事——
是一封放在她妆奩里的信。
熟悉的字跡,苍劲有力。
念兮先不著急看信,回头望了裴俭一眼。
裴大人很矜持,佯装在忙,仿佛不知道念兮正在看他。
船舱內室就这么大,他没道理察觉不到她的目光。
念兮轻笑,裴大人又害羞了。
取出信笺,细细品鑑一番。
裴大人的字是赏心悦目的,看得出来很用心,很认真,情感好丰沛,情诗很酸。
酸掉牙的那种酸。
结尾处,他说:
我永远爱你,生生世世。
太直白,太露骨。
一点也没有含蓄的美意。
念兮边看边脚趾抠地。
她发誓,这封信,她一定要锁在她妆奩盒子的最底层,谁都不准看到!
其实念兮能挑出一堆毛病。
可当裴俭凑近,问她“喜欢吗”时,她很配合的点头,“喜欢。”
裴俭从妆檯上拿起木梳,替她梳著发,一边道,“前一阵你生辰太过忙碌,没有替你好好庆祝,等咱们回去,我再补偿你。”
念兮生辰那日,李氏恰好病情好转,不用再与其他人隔开,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碗长寿麵,念兮已经好满足。
“每一日都值得纪念,”裴俭俯身,从镜中看著她的眼睛,“你不许说不用。”
裴大人如此贴心,她在心里默默原谅了他梳头时扯痛她的头髮。
念兮笑著应好。
裴俭看著她將信收进信封,又有些不確定问道,“你当真喜欢我写的信?”
他斟酌了好些天,才做好心理建设写下那些话。
怎么说呢?
裴大人顶著一张写严肃文学的脸,若非字跡,念兮实在难以將信里的那些“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的俗话,与他联繫在一处。
可能是男人的另一面?
念兮违心应是。
她总觉得裴俭性子太沉闷,或许是太压抑才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她不该打击他。
“很喜欢。”
裴俭也鬆了口气。
这些日子,他偷看了不少念兮带出来话本,里面的男主人公什么话俗说什么,女主角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裴俭思索良久,儘管他还写了另一版文縐縐的信,但最终被他否决。
一切以念兮的喜好为主。
果然,念兮是喜欢的。
裴俭决定,往后要多写一写,这些话他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写出来大概会没那么羞耻?
於是在不久远的將来,念兮收到一封又一封来自自家夫君的骚话情书。
她不得已给装信的妆奩多上了好几道锁,生怕被人瞧见。
念兮已经想好,等她死时,这个妆奩一定要跟著棺槨下葬,裴大人的一世英名,只能靠她来守护了。
……
冬日天寒,船上无事,念兮便有些贪睡。
李氏是最疼她的,总觉得是在金陵时太过操劳,便由著她去睡。
裴俭呢,心虚自己夜里劳累了她,更不敢打搅。
於是念兮便这么一路睡回了京城。
睡得多,饮食便不大规律。
李氏要养生,需按时用膳。
裴俭倒无所谓,等著念兮起来后再陪她一起用。
两人正在喝粥,念兮忽然馋起炙兔,一时更觉嘴里的粥没了滋味。
“再多吃些,”裴俭十分配合,“等船到岸,我保证,你回家就能吃到。”
念兮问,“不是咱们去得月楼吗?”
裴俭眉眼不抬,又搛菜给她,“舟车劳顿,你想吃,便叫他来府里做。”
裴相还是很有用的
念兮满意了,体贴的也赏了裴俭一筷子菜。
“等明年,我陪你去看赛龙舟,”裴俭忽然道,“你想去金陵还是京城?”
念兮一怔,她不知道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这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一件小事。
裴俭也正抬头看她,一双桃眼繾綣,神情认真,“陪伴你的事,一件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