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是本宫能想到的阳谋。
这么多年来,本宫只要不犯错,再加上足够狠辣,
哪怕是你母亲,也终究会栽在本宫手上。
会被感情拖累,有了弱点,就会输,白长芸也一样。”
那语气里是十八年来母仪天下的自豪,无人能撼动她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可林一帆却听出了那自豪皮肉下,另外一层的意思,
他拱手作揖道,
“娘娘,人若活得不像个人,而是一个权谋的机器,怎么得胜,都终是输家,
我母亲是输了在选择相信您这件事上,而您输在辜负了她的信任小姨,你们两个,没有贏家。”
太后听这话听得相当恼怒,怎么她就输了,
她是太后,她权倾朝野,自那之后,除了白长芸,朝堂之上她便再没对手,
这种话,还是她第一次听说,
別人可不敢当著她的面,如此评价。
她咬牙切齿,这回真有些语气急促,
“你,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如此妄加评判本宫。”
“侄儿不敢,侄儿只是说出小姨心中所想,
小姨很恨自己吧,我师父告诉我,母亲的死就是意料之外谁也没想到会突然有武安家的门客会在她当人质的时候,动用魔剑杀她,就为了泄愤,
但您却一个劲的把她的死归咎於自己,您这就是在后悔,在恨自己,怎么会做出导致这个结果的决定来。
您自喻狠辣,在侄儿眼里实在可笑,您甚至还觉得让我师父从仙人变成凡人的原因是我,
不是的,是天下人眼中那个无情寡义的冰阎王本来就贪恋人间烟火所有自喻无情,自喻狠辣,都是一层让自己不至於沦陷在过去悲伤里的皮。
侄儿今日所见的小姨,也不是那个母仪天下,高高在上的太后,
而是一个沉浸在失去仰慕之人的悲伤中,將近二十年难以自拔的小女人。
谢谢小姨的消息,侄儿得去教坊司救人了,先行告辞。”
说完林一帆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番话打穿了太后心中最后的防线,她有些错觉,好像先被这少年降下神格的不是白长芸,反而是自己,
但这话越是说到她心坎,她就越是不甘,越是激动,
“你,你给本宫回来!你不许走!”
太后看林一帆离去的背影,少年並没有回头的意思,
她竟也迈不开腿去追,话语都变得疲软了许多,
“你给本宫,回来—”
太后捏紧了桌腿,看著空荡荡的大殿,喃喃自语,
“本宫—也输了吗”
不对,不对,
这傢伙是想用这三言两语让本宫也为情所困,变得和你们一样脆弱。
她看著大殿石柱上的盘龙,看著自己华服上的立龙锦绣,
这些物件制式都是整个大乾最高的规格,只有皇帝和太后才能受用,
“呵,贤侄,不可能,本宫是太后,太后怎么可能是输家。”
可她心中却第一次觉得这些多年爭来的权势,让自己像个笑话空荡荡的大殿里,
她似乎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虚幻泡影,
是那个打扮成男人的女侠,还有跟在女侠身边一脸仰慕的自己,
姐姐,今天我们出宫去哪啊?
姐姐,你穿这套衣服就是漂亮,要是我也能经常跟你一起出宫就好了。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啊,在生气?
泡影之外,是一位美妇人瘫软在凤椅上,伸手去抓那怎么也抓不住的虚无“你给本宫,回来——”
虚无散去,迴荡的是那个彬彬有礼少年方才的话语,
“娘娘,人若活得不像个人,而是一个权谋的机器,怎么得胜,都终是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