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外忽起狂风,將檐角铜铃撞得叮噹作响,暴雨前的土腥气漫进石室,混著铁器特有的冷冽味道。
浓稠的夜色里,劣质菸草的焦油味混著潮湿的霉味在逼仄仓库中瀰漫。
苏明斜倚在生锈的铁架上,指节无意识地敲击著腰间的银蛇纹匕首。
黑哥吞吐烟圈时,他注意到对方握著打火机的右手小指缺了半截——那是三年前火拼留下的勋章。
“黑哥,我听说……”
苏明故意拖长尾音,目光掠过角落里堆积的汽油桶:“当年西区开价三个场子要收编你们,结果兄弟们铁了心跟厉老大?”
铁皮桶突然发出“咚”的闷响,某个小弟失手碰翻了酒瓶。
黑哥夹烟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抖,菸灰簌簌落在磨白的工装裤上。
这个细节让苏明眯起眼睛,他记得三天前厉文展说起此事时,那个向来冷硬的男人眼里泛著罕见的水光。
“忠义?”
黑哥突然嗤笑出声,脖颈处的蝎子刺青隨著肌肉抖动活过来似的:“混咱们这条道的,哪个不是踩著兄弟尸骨往上爬?”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弹痕:“瞧见没?去年替西区运货那帮人,现在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苏明的指节停在匕首第七道凹痕处。这个数字让他想起厉文展书房里那排整齐的骨灰盒,每个都贴著泛黄的照片。他转向缩在阴影里的刀疤脸:“阿坤,你怎么说?”
“厉老大待弟兄们是没得挑。”
刀疤脸搓著掌心的老茧,声音像砂纸磨过铁锈:“可西区三当家上个月单枪匹马端了南城赌场,这种狠角色……”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跟著他才能活命啊老大。”
仓库顶棚的吊灯突然滋滋作响,在苏明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
眾人没发现新上任的年轻首领嘴角扬起了古怪的弧度——那是在殯仪馆看见三当家尸体时,法医揭开白布瞬间他露出的同样表情。
“威风?”
苏明突然用匕首挑开墙角的帆布包,染血的西区徽章叮叮噹噹洒了一地。
他踩住其中一枚,金属扭曲的哀鸣让所有人汗毛倒竖:“你们说的三当家,现在正在停尸房和蛆虫作伴呢。”
暗巷深处突然响起阴惻惻的讥讽:“诸位倒是演得一齣好戏。”
眾人猛然转身,只见瘦猴倚著锈跡斑斑的消防梯,枯瘦的指节正敲打著胸前的铜製怀表。
他凹陷的眼窝里闪著寒光,如同盯上腐肉的禿鷲。
“瘦皮猴你抽什么风?”
小黑额角青筋暴起,手中酒瓶重重砸在水泥地上,玻璃渣混著酒液溅上他沾满油污的裤脚。
“王阔坤的尸首都凉透七天了,西区灵堂白幡掛得满街都是。”
瘦猴的冷笑声像是砂纸擦过铁皮:“你们倒好,捧著死人牌位当神龕拜。”
空气突然凝滯。
苏明手中的菸头烫到指尖才猛地惊醒,他瞥见瘦猴风衣下摆沾著的纸钱碎屑,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