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来说,换在其他时候,池宴是愿意前往的,他放心不下柳疑復。
可眼下情况特殊,他总觉得燕京局势並不明朗,他走后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这个时机离开,他有些不安。
况且他从未带过兵,又是文官出身,比他合適的大有人在,崇德帝没道理偏偏点他去,池宴犹疑一瞬,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崇德帝脸色平静:“那群沙匪不过是些乌合之眾,算不得正规军队,你此番前去剿匪也算是磨练,不必有太大心理负担。”
其他逃过一劫的將领也忍不住帮腔:“是啊池指挥使,这可是为自己的履歷增光的好机会!”
“指挥使,陛下这是信任你啊!”
如此,池宴再推拒倒是显得不识抬举,辜负了陛下对他的一番信任。
池宴满心沉重地从宫里出来,接下这个差事,崇德帝大度地给他放了一日假,条件是明早就得启程前往雍州。
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和沈棠寧开口,从前在一起时不觉得,如今总觉得聚少离多,更何况她知道柳疑復下落不明,恐怕也会忧心。
……
沈棠寧瞧见池宴回来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可是什么东西忘了拿?”
他从院里走过来,身上披著件黑色斗篷,俊朗的面容仿佛覆了层寒霜,见到她时才初雪消融,眼底的寒意化开。
脱下了斗篷交给雪青掛好,池宴仍穿著大红官袍,肩背宽阔,腰绑躞蹀,眉眼微微上挑,模样风流俊俏。
他坐了下来,端著沈棠寧的杯子喝了口热茶,含糊地道:“陛下准我今日放假。”
“还有这样的好事?”她唇角弯起弧度,却见他神情並不显得愜意,眉间隱有愁色,当即收敛了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瞒不过她,池宴稍稍直起身子,凝视著她的眼睛缓缓吐露实情:“沙匪突袭,雍州失守,柳疑復带兵迎敌……现如今下落不明。”
沈棠寧怔了怔,有些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於是池宴又重复了一遍。
她有片刻的失神,脑海里瞬间回想起上次和柳疑復分別时的场景——
城楼下,柳疑復回身望过来,他仍穿著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衣,身形笔挺而料峭,同她一起望著正在偷偷踹墙角的池宴,语气有几分笑意:
“池宴是个很好的人,你嫁给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也弯了弯眼睛,语气透著不自觉的亲昵:“他的確很好。”
她不留神抬头,就见柳疑復正偏头望著她,眼神很是专注的模样,被她抓了个正著,他好似有些慌乱,下一瞬就克制地別开了视线,嘴唇动了动:
“此次临行匆忙,等我下次回燕京,再好好招待你们。”
她有预感,他当时想说的其实不是这句话,可出於某种原因,话到了嘴边他咽了回去。
他向来是这样温柔细致的人,隱忍而克制,含蓄不露骨,若不是那方手帕,他兴许这辈子都不会让她察觉他的心思。
这样珍重的心意,她並未觉得冒犯,更別说对他生出什么排斥情绪。
沈棠寧突然愧疚难安,若不是因为她,柳疑復不会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他前世都未踏足过雍州,又怎么会在那里下落不明?
说到底,是她干涉了他的命运,是她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