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宴去了书房,沈棠寧心里也不见得有多痛快。
熄了灯烛,皎白的月光透过窗欞洒了一地,她枕著手臂侧身而躺,眼里毫无睡意。
她在反思方才衝动之下有没有对池宴说什么过激的话,人在愤怒时总是容易口不择言,对著最亲近的人恶语相向。
沈棠寧向来性子沉稳冷静,但她也是有脾气的,涉及自己的底线她绝不会轻易退让。
除了那句高高在上有些伤人,大体上她似乎都还挺克制。
但那句话也並非是包含什么贬义成分,她是真的这样认为。
事实上,池宴不止一次给她这样的感觉,对於一些世俗礼法,明明身处其中,他却常常给她一种游离在外的错觉。
那种感觉非常微妙,说他像一个冷眼旁观的身外客也不尽然,毕竟他有著一颗比谁都热忱的心。
非要形容的话,用“同化”好像更精准些。
沈棠寧翻了个身,怔怔地望著帐顶:
他还没有被这个吃人的地方完全同化。
……
同时,另一边的书房。
池宴也翻来覆去没有睡意。
他是个善於自省的人,沈棠寧说的那番话也的確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他心想:难怪……难怪他白日去找谢太师,推心置腹地进行了一番剖白,劝谢太师主动辞官。
对方听完了他的想法,深沉地盯著他看了好一会儿,却只是语焉不详地拒绝了。
他说:“池宴,你还太年轻。”
他的提议赌的成分太大,而作为一个庞大家族的一家之主,谢太师不可能寄希望於放手一搏之上。
因为赌输的代价他承担不起。
池宴眉头紧锁,眼里幽微的光起伏不定:
看来还是得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
沈棠寧和池宴陷入了冷战,池母是最先发现端倪的,当然这里面少不了八两偷偷通风报信的缘故。
但这次毕竟不是小两口之间小打小闹,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和。
午膳时,池母屡屡用眼角余光偷瞄自己,沈棠寧並非没有察觉。
她用完了膳,等对方也吃得差不多,这才搁下了筷看过去:“娘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见自己的意图被发觉,池母尷尬地挤出一个笑,组织著语言:“娘不太懂什么官场上的事,可关於夫妻如何相处娘是过来人。夫妻一旦生出隔阂,就如同摔裂的美玉,再难回到当初,有什么误会还是儘早说开的好。”
沈棠寧安静地听著,並没有插话。
她与池宴只是立场不同,这本就正常,算不得什么误会。
池母犹疑著继续,“阿宴这孩子,心肠不坏,只是难免也有处事不够周全的时候,忽略了你的想法,但这也並非他的初衷。”
她微微抬起眼,见池母笑了一下,“他衝动你冷静,这一动一静倒正好互补,娘相信,只要你们夫妻齐心,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沈棠寧眸光颤了颤,似若有所获,眉眼轻轻舒展:“我明白了,难为娘为我们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