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边境,拒北城的斑驳城头上,晨风带著铁锈与血腥的气息。
江浩渺慵懒地倚靠在冰冷的墙垛,手中拎著一个磨得发亮的酒葫芦,眼神迷离,半醉半醒间,凝望著天边那抹烧得绚烂的朝霞。
旭日正缓缓挣脱地平线,金红光芒泼洒而下,却驱不散城头瀰漫的肃杀与疲惫。
项寰盘膝坐在不远处,厚重鎧甲上血渍未乾,正用一块粗布仔细擦拭著手中长枪的锋刃,枪尖寒光凛冽,映著他稜角分明的脸庞。
“你如今究竟是何等境界?”项寰动作一顿,声音低沉,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困惑与探究,“为何我始终无法看透你分毫。”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隼,直视著江浩渺:“还有,你究竟在等待什么?自从三圣学府那些傢伙大举掺和进这国战,你就再未真正出手,任由自己排名垫底,成了別人口中的笑柄。”
江浩渺嘴角勾起一抹散漫笑意,仰头又灌了一大口烈酒,辛辣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片刻灼热,却並未回应项寰的质问。
酒气混合著晨露的味道,在他周围氤氳。
项寰胸中一股无名火骤然腾起,猛地將擦拭布摔在地上,低吼出声:“江浩渺!回答我!你是聋了不成!”
自踏上修行之路,项寰从未在同辈中屈居人后,霸王之名並非自封,而是实打实战出来的。
他背井离乡,远赴帝京,所求並非縹緲机缘,而是渴望一个能让他全力以赴,酣畅淋漓一战的真正对手。
毫无疑问,江浩渺,这个看似惫懒的傢伙,正是他心中认定的那个人。
可漫长时间过去,江浩渺如同一口深不见底古井,偶露崢嶸,却无人知其深浅。
项寰能隱隱感觉到,那是一种他无法企及,甚至无法理解的层面。
这认知,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品尝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滋味。
“觉得无聊,就滚下去杀敌。”江浩渺终於懒洋洋翻了个身,掏了掏耳朵,语气带著明显不耐,“別在我耳边聒噪,吵死了,真像只没头没脑嗡嗡乱飞的苍蝇。”
魏执如同一尊沉默的玉雕,静立一旁,此刻淡漠开口:“项寰,整装待发了。”
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情绪:“陛下已有旨意,命我等在日出时分,攻破横连十三城,挥师漠北腹地。”
“江浩渺无需参与此战,不必再理会他。”
此刻,拒北城內,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十几万身披重甲的守军,排列成一个个森然方阵,如钢铁洪流般铺展开来。
寒光闪烁的兵刃,狰狞巨大的攻城器械,闪烁著符文光芒的阵盘,散发著诡异气息的傀儡,以及面色阴沉的毒师……一切准备就绪。
高高的点將台上,鬚髮皆白的老將军顾北望,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他目光如炬,扫过下方密密麻麻的將士,声音穿金裂石,响彻云霄:“將士们!反攻的號角,已经吹响!”
“千年以降,大乾与漠北战火不休!我们,始终是防守的一方!但今日不同!”
“现在!该轮到我们,踏破他们的城关,饮马他们的河流!”
“此战,將是划破歷史长夜的黎明!预示著我大乾,將迎来前所未有的兴盛!”
“我们,將亲手缔造歷史!我们的名字,將鐫刻在大乾不朽的史书之上,成为一个伟大里程碑的奠基者!!”
顾北望猛然拔出腰间佩刀,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割破自己手掌。
殷红鲜血,滴滴答答落入早已备好的酒碗之中,瞬间染红了清冽酒液。
他高举酒碗,环视一周,而后將碗中血酒一饮而尽!
砰!
瓷碗被重重摔碎在点將台上,碎片四溅。
顾北望高举染血战刀,声嘶力竭,状若疯魔:“为了我们的子孙万代!为了大乾王朝的继往开来!为了身后那万家灯火的安寧!”
“此战——”
“誓死不退!!攻破横连十三城!扬鞭入大漠!!”
“死亡,並不可怕!”他眼中燃烧著熊熊烈焰,“因为我们的意志,我们的姓名,將被大乾亿万子民铭记!被我们的万代子孙传颂!我们!!是英雄!!”
一旁的顾戍边,此刻也拋却了儒將风度,热血上涌,同样摔碎手中瓷碗,振臂狂呼:
“死战不退!誓破敌寇!!”
轰!!
仿佛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积蓄已久的火药桶。
十几万將士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嘶吼声匯聚成惊天动地的雷鸣,直衝云霄:
“死战不退!誓破敌寇!!!”
“死战不退!誓破敌寇!!!”
……
……
顾北望翻身跨上一头鳞甲狰狞的异兽坐骑,奔行至大军最前方,目光投向那巨大厚重的城门,沉声下令:
“时辰已到!开城门!出征!!”
轰隆隆……
沉重无比的城门,在绞盘的吱呀声中缓缓升起。
拒北城的大军,如同开闸的洪流,汹涌澎湃地涌出城门。
与此同时,左右两侧,数十座互为犄角的雄关要塞,也同时打开了城门,无数旌旗招展,更多的大军显现出来,匯入主战场。
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兵锋所指,杀气腾腾,总人数已然超过百万!
其中,不仅有边军主力,更有来自京畿的御廷卫精锐、督察营的干员,以及三圣学府那些尚显稚嫩,却目光坚定的新生们。
他们混杂在钢铁洪流之中,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决绝,眼中燃烧著视死如归的火焰!
苏沛贤,赫然也在其中。
他紧握著手中长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死死盯著北方,心中怒火翻腾。
“许知易!你他妈真是好样的!一个人,偷偷摸摸就敢去闯漠北王都!”
“临走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只要你需要,喊我一声,无论老子身在何处,哪怕天涯海角,都会第一时间赶回来帮你!”
“你为什么不喊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