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别院仆役都被屏退了。
公孙九娘后来又问了陈叙一句:“我此来第二点,是想要问一问阁下,你杀那鬼王时,对方可曾留下什么遗言?”
陈叙听到此处,眉峰微微一挑。
方才公孙九娘说了许多,但这些,陈叙其实早就有过一定的心理准备。
毕竟他杀谢怀铮时,几乎已经将谢怀铮生平看遍。
因而诛杀对方可能会带来哪些问题,陈叙也早就考量过。
即便如今天下还有许许多多秘密是陈叙看不懂的,但只凭他看得懂的那些,也能推测出许多可能来。
所以最开始公孙九娘只管说,陈叙的神情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他不动声色,不怒不急。
直到此刻,公孙九娘问他谢怀铮遗言。
这问的当真是遗言吗?
陈叙心念微微一转,立刻明白,对方这问的,又哪里是什么遗言?分明就是十年前那一次决堤
在元沧江决堤过程中,谢怀铮曾经收集过的,有关于奸相刘劭贪腐的相关证据!
公孙九娘或许就是想问陈叙:你有没有在谢怀铮湮灭前拿到他曾经收集的那些东西?
那一份足以令天下震动的罪证,曾经害的身为钦差的谢怀铮身败名裂,命丧天南。
如今谢怀铮连鬼魂都被打散了,可是那些旧事却又好似并没有真正完结。
陈叙在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这一切,事情看起来好像很糟糕,但他也并未惊惶。
他只是微微一叹道:“哪里有什么遗言?蒲峰山恶鬼,吃人害命,早已丧失为人时的人性理智。
我去蒲峰山,也不过是因为对方想要吃我,我奋起反抗而已。”
他像是完全不知道谢怀铮的身份来历,只说:“生死之战,何其险恶,我为保命……”
说到这里陈叙一直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他苦笑一声,说:“我为保命,其实还是动用了一位长辈赠送的宝物,最后才在危急关头将那一窟恶鬼诛杀。
说起来,也是因为有那位长辈作为底气,否则在下必不敢去闯蒲峰山。
玄冥使可知,潜入蒲峰山时,我曾见漫山白骨累累,血气铺满大地,众鬼癫狂无状,理智全无……
当时在下内心何其震撼。”
陈叙说到此处微微摇头,面露出几分沉痛之色。
遥想谢怀铮生平,一切悲剧似乎皆因元沧江决堤而起。
而那已经是最近这几十年,元沧江第二次决堤了。
一次是四十年前,最近一次则是十年前。
无论哪一次,元沧江决堤都给天南七府带来了深重灾难与痛苦。
而陈叙的这番话语,几乎是立刻就叫公孙九娘面露出了惭愧的神情。
这位镇狱司的玄冥使,自来有一股利剑光寒般的气质,这时一旦面露惭愧,她身那股子无匹的锋锐立刻就消减了大半。
公孙九娘一时间几乎不知该怎么接话。
她沉默了片刻,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道:
“众鬼尽皆癫狂?倒也是,那恶鬼都敢潜入城中,在光天化日之下想要掳走咱们云江府的院试案首,可见其狂悖到了何等程度。
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原来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