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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何曾思退过半步

四下犹在震动之中。

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那持弓射杀祝执的少年是何许人,直到此时听闻他拜伏之下的这一声“待罪”之言。

刘岐,那位被放逐南地多年的六皇子……

芮皇后神情怔怔,太子刘承也看向那道跪伏的身影,这就是……离京多年的六弟吗?

风中舞动的火光和余惊未消的气氛,给了在场众人很好的掩饰,谁也辨不出谁的神态有异。

有人不知这位六皇子为何会突然回京,有人已知晓六皇子将要回京的消息、却不知会这么快抵达,也有人掌控着他较为具体的抵京时间、但也绝不曾料到他会以此时这种方式出现在人前——

今夜这场祭祀是前所未有的轰动震撼,而这少年如同神鬼的使者一般及时出现,一箭射杀了那引起了骚乱的“邪祟”……如此巧合神妙,如此难以忽视。

而芮泽听到了一句极其糟糕的低语,那来自一位即将告老还乡、大约已犯了老糊涂的官员:“竟是六皇子?方才那一箭,老夫观之,倒有几分圣上少时的影子……”

鲁侯也在看着那个少年,视线扫过少年方才行走有异的左腿,心中一声叹息,眨眼间,这个孩子竟都长得这么大了。

这也是许多人第一眼生出的想法,包括皇帝。

当初离京时还是个孩子,如今已长成了少年模样。

孩子总会长大,自然也想象过这个孩子长大后的样子,但想象只是想象,真正见了,才能体会到此间究竟缺失了多久的岁月。

这样的缺失感,似一道时间图腾,压印在皇帝心头,提醒着他,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你何罪之有?”皇帝终于开口,道出父子重逢之下的第一句话。

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刘岐依旧伏首,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只听他道:“方才情急之下,儿臣贸然出箭有欠思量,倘若伤及无辜者性命,冲撞祭仪,实无颜面见父皇与先祖!”

皇帝喜怒不明地看着他:“你幼时便自恃弓法娴熟高超,自是不屑顾忌良多。”

这话似有怪责。

面色已恢复冷静端肃的严相国此时走近,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少年,抬手间,禀道:“陛下,祝执已断气伏诛。”

皇帝这才垂眸道:“你是功是过事后再论,先起身吧。”

刘岐拜谢而起,皇帝收回目光之际,掠过他衣袍上几处不明的暗痕。

这时,从祭台上匆匆走下的太常寺卿躬身施礼,洪亮的声音里带一丝颤意:“陛下,巫女花狸降神之下,此时身负重伤,已近昏迷!还请陛下准允臣令人将花狸先行带下去医治!”

皇帝点了头:“速去。”

“诺!”太常寺躬身退去。

而经他这么一喊,在场者皆已知道今晚的大巫乃是由花狸担任,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正是一月前招来太祖降神的那个巫女,但……不是有传言称此人失踪了吗?

此刻能围聚在皇帝身侧的皆是重臣或内侍,多少知晓些消息。

即便全然不知的,也不妨碍此刻惊叹:今日降神者,竟又是那个巫女?

这惊叹很快向后方传递蔓延。

明丹脸色雪白,怎么又是那个花狸……她分明打听过的,说是死了伤了丢了呀!

此刻再回想,竟觉方才那祭台上传下来的声音的确有两分熟悉……先前只因她先入为主,加上声音经过面具遮挡势必有变化,又只顾着震惊于这诸多异象,才未有机会多想……

难道真的是……

明丹抬起头,看向祭台所在,隐约可见许多人围着那唯一的一道朱红,准备要将其扶下去。

那抹朱红顿时变得更加刺眼,明丹后退两步,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却依旧唯恐发生对视,突然就背过身去。

“冯小娘子!”

这道喊声让正处于慌乱中的明丹身形一颤,她转过头去,对上一张满含关切的少年脸庞,正是同在仙台宫中、常对她示好的邱问。

“邪祟已经被诛杀。”邱问安慰她:“不必再害怕了。”

明丹转回头,揪紧了袖中手指。

不,这个与她无关的邪祟是死是活她根本不在意……她害怕的是,或许有更凶猛更可怕的邪祟复生了。

“别再跟着我!”明丹快步走开,只想赶紧避得再远些,才好冷静整理这杂乱心绪。

“少微。”

喊声入耳,明丹眼睛一颤,好似整颗心被猛然拽起,一时没敢有任何动作与应答。

直到冯序走到她面前,担心地看着她:“可是吓着了?”

明丹缓了缓,这才敢试着喊一声:“舅父……”

冯序作为世子,也跟随鲁侯前来参祭,与其他公侯世子们在一处。直到发生混乱,他才奔去鲁侯身侧保护问询,鲁侯自是无恙,催他去看一看自家小辈。

此刻冯序便温声安抚:“不必害怕,乱象已除,自有天子与巫神庇佑。祭礼已结束,你若实在害怕,就先安心回去歇息。待此处事毕,我再使人与你送些安神的汤药过去。”

明丹含泪点头:“多谢舅父。”

这时,一名同伴跑来寻明丹,殷切关怀。

看着二人结伴回去,冯序才转身离开。

祭台上方,半边身体靠在郁司巫身上,即将被人扶下去的少微,声音虚弱地道:“慢一些……”

以为她身上太痛,扶着她的人便小心翼翼地将动作放慢。

这间隙,少微转头,向祭台下方垂视。

罩着黑袍的人经过她目光下,若有所察地慢下脚步。

赤阳抬首,瞳孔中倒映出跳跃的火光,和一张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庞。

面具已摘下,她已不再需要向他掩饰样貌。

她就这样虚弱地垂视过来,嘴角溢着血迹,对视间,却依旧透出属于反抗者的不驯,胜利者的孤傲。

她在看他,光明正大地看清他。

她伤重到需要旁人扶着才能站立,可实际上她得到了真正足以支撑自己的力量,她已不会再像昨日那样轻易倒下了。

她是如何逃脱的,她究竟为什么没死……这些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局,他输了。

那双目光被搀扶着一寸寸消失,赤阳雪白的面部肌肤上一点点绽出数片红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