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之下设蓝衣丫鬟,再往下分派至开山房各队的,便是青衣丫鬟。】
这些丫鬟既是二小姐的眼耳,也代表著她的顏面,无人敢轻易得罪。】
眼前这位青衣丫鬟名唤芙蓉,与费老同属开山房。】
上月正是她传话给费老,才救下了你。】
芙蓉看了看后面的少年,面无表情,双目痴呆,走路两只手也不摆动。】
管事的连忙走进低声道,“此人脑子不好使……工钱之事。”】
他语气討好,“不如適当减些,也算为二小姐节省开支。全凭姑娘定夺。”】
芙蓉岂会不懂其中意味。这少年既然痴傻,工钱本就不必照常发放,说不定哪天就葬身火山,又有谁会在意?】
工钱数额只需在册上一笔勾画,再经何府登记,便可支取银两。】
至於这笔钱最终流向何处,无人过问。】
芙蓉在开山房数年,早已諳熟其中门道。】
她瞥了眼少年脸上的黑灰与蓬乱的头髮,略作沉吟,道:“此人毕竟是二小姐亲自救下的。”】
说著,便在帐本上落笔,记下了正常工价。】
此言一出,常管事顿时愣住,额角渗出冷汗,慌忙道:“这……二小姐……小人实在不知……”】
芙蓉却不甚在意,只淡淡道:“二小姐出海时亲手所救,还亲口嘱咐要好生安置。”】
她轻嘆一声,“可惜竟是个傻子,否则这份机缘,本该大有前程。”】
她先前对此事如此上心,自然另有缘由——何府中早有先例,凡被二小姐救回之人,多被安排进內府近卫。】
更何况这次救下的少年相貌出眾,难掩其俊逸之姿,远非开山房中那些粗汉可比。她心中不免生出些念头,毕竟自己尚未成家。】
本想著日后花些银钱打点,托紫衣姐姐代为传话,只说被救之人慾当面叩谢小姐恩情。以这少年的品貌,二小姐说不定会另眼相看,予以重用。】
可惜……如今他不仅身患失魂症,更被送进了这阎王殿门口的“开山房”。】
“常管事,带他下去吧。”】
芙蓉淡淡瞥了管事一眼,道:“既是二小姐亲自救下的人,你自当把握分寸。免得日后二小姐问起,被旁人搬弄是非。”】
她语气虽轻,却带著警示的意味:“那后果……你可明白?”】
常管事连连躬身:“不敢不敢,多谢蓉姑娘提点。”】
青衣丫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常管事领著你一路走向开山房后堂,领了衣物与洗漱用具。回头瞥见身后少年那空洞的眼神,再想到方才险些因他惹祸上身,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他抬腿欲踹,却又猛地想起芙蓉的告诫,只得硬生生收住势头,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喝道:“跟上!”】
背后的少年,微微抬头。】
一路而来,面前是住宿之地。】
就是一排石屋。】
常管事捏著鼻子,走进一间屋內,里面气息恶臭,一股刺鼻汗味,光线昏暗,闷热的不行,乃是大通铺,可以睡十几个人。】
几条汉子大多赤著上身,鼾声震天的酣睡著。】
另有几人蜷在角落,一边抽菸,一边打著纸牌。】
从火山矿洞归来的人,大多早已筋疲力尽,除了昏睡,再也提不起半点力气。】
醒著的几人看见管事,倒是连忙起身。】
可惜,常管事半点都不想在这里呆,指了指一个空的床铺道,“你以后睡这里。”】
又捂著鼻子道,“你们几个小崽子,以后別欺负他。”】
“不然,別怪老子没说过。”】
屋內又醒了几人,声音含糊的道,“知道,常哥。”】
常管事揪出了还在围著打牌道,赤条条大汉,“李彪,听见没。”】
被叫李彪的汉子,虎背熊腰,背后是纹了一头黑虎,四方脸,眉目很凶。】
他有些不情愿起身,这才笑道,“知道了,常哥。”】
李彪是这间屋內的强人,身强体壮,脾气爆,没有人不怕他的。】
常管事点了点头,这才走出屋內,刚刚踏出,便在门口啐了一口,“不是人呆的地方。”】
少年一动不动,坐在刚刚指给他的床榻之上。】
李彪见状,倒是生出几分好奇,凑近打量。】
见这少年双目空洞,神光涣散,他伸手推了一把,喝道:“叫你呢!听见没有?”】
少年仍无反应。李彪又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常剃头带来的,难不成是个傻子?”】
常管事有过常剃头的諢號,这也和他做事一般,人狠心黑。】
他骂骂咧咧,“还说什么今晚有冤大头请客……白高兴一场!”】
昏暗中有几人被吵醒,探头瞥了几眼,又缩回被窝,嘟囔著:“一个傻子,在这儿可活不长……”】
李彪也没了兴致,把牌一丟,钻进被窝。】
屋內很快又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少年眼中似有微光一闪而过,隨即默默躺回床上,仰面望著漆黑的屋顶。】
大通铺分作上下两层,每一寸地方都挤满了人,闷热得连翻个身都艰难。夜里若是想起身,非得推醒身旁的人,才能勉强挪出空当。】
少年眼中空茫,只是静静地睁眼、闭眼,任由时间在黑暗里流逝。】
翌日,天还未大亮。】
门口铜锣“鐺”地一声敲响,眾人便在一片沉寂中窸窣爬起。】
“开工,开工!”】
“开工了!都起来!”】
眾人被呼喝声惊醒,一名手持长鞭的管事大步走进,一眼瞥见床上竟还有人躺著,顿时怒道:“开山房的规矩都不懂?这是谁带进来的人!”】
李彪忙上前解释:“千管事,是新来的,脑子……有点不清醒。”】
提鞭的管事走近一看,只见那少年仍紧搂著被子,直挺挺地躺著,一动不动。】
“原来是个傻子!”】
他心头火气消了大半,只挥了挥手:“弄起来,该下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