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南向二十里,瓦武镇。
蛮海听到贾琮名字,眼神透出炙热,说道:“我领军出行前,曾经问过父汗大周应战将领何人。
父汗提过辽东总兵梁成宗,也曾提到贾琮此人,他也在征战将领之列。
如今看来神京细作消息,必定出了偏差,贾琮并没有出征,眼下依旧戍守神京。
段春江真是个饭桶,这点消息都打探失误,差点误了军功大事。
汉人终究是汉人,都是靠不住的东西。
贾琮乃是大周火器大家,火器工坊的主官,传说大周那些希奇火器,都是贾琮潜心营造而成。
自我们潜入瓦武镇后,已将附近活口全部铲除,消息未有丝毫泄露,不然周人早就调动兵马。
在他们眼中京畿重地,该是十分稳妥安逸之地,但贾琮对火器工坊,依旧这等全力戒备防护。
工坊中必定大有奥秘,多半储存大量精良火器,关乎周军征战胜负,所以连贾琮都留京主事。”
……
身边副将说道:“二王子,如今守护工坊的周军,还不到千人,王子麾下可有两万快骑精锐。
只要挥军杀向火器工坊,周人措手不及之下,根本无法抵达,我军能轻易占据工坊。
一旦夺取工坊中的精良火器,我们蒙古人必定会如虎添翼,到时何愁大汗霸业不成。”
蛮海狞笑道:“我听说再厉害的火器,都要靠着火药激发,我蒙古人哪个会造那玩意。
即便抢到再多的火器,也总有用光的一天,抢来一堆死东西,终究不是什么长远之计。
火器工坊最宝贵的东西,不是那些精良火器,而是威远伯贾琮!
他是天下闻名的火器大匠,周人所有火器都是他造的,只要能将他生擒,蒙古人要什么火器没有。
火器工坊兵力薄弱,贾琮又在那里出没,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只要我能活捉贾琮,就是一件滔天大功,父汗军令筹谋之事,我们都可以暂时放下。
只要将此人俘虏北上,大周朝廷大失脸面,蒙古人会有无数火器,牧马南朝河山,必定指日可待!”
……
蛮海对亲兵斥候说道:“立刻再去神京东城查探,摸清贾琮每日行踪规律,尽快返回报我。
长生天既然如此眷顾,我绝对不会白白错过,必要将贾琮生擒活捉!
只要能立下这桩奇功,父汗必定不吝赏赐,我不要土地人口,只要我最想要的……”
蛮海说到一边,便立刻停住不说,压住心头热血。
对身边副将说道:“贾琮身份特殊,还是周人勋贵高官,一旦对他动手掳劫,神京城内必派兵马营救。
你立刻去整备人马,除留下两个千人队,看守粮草物资,掌控瓦武镇周边区域。
其余精骑随时待命,周人一惯战马紧缺,神京城即便是国都,也不可能有过万骑兵。
即便他们派兵来救,也无法奈何我军万余精骑,只要能马到功成,全军立即北撤,绝对不可恋战。”
……
嘉昭十六年,正月十八日,荣国府,东路院。
天色还未大亮,宁荣街晨曦微明,一辆马车从东府角门出发,在宁静的街道上行驶。
马车不过走了数十息时间,便在黑油大门前停下,门口看门婆子,在马车前摆脚踏。
侍书提着包裹下来,又扶着探春下马车,两人进了黑油大门,一路往东院内院而去。
自过了正月十五后,神京官衙结束旬假,所有官员正式上衙,新年节庆也划上句号。
虽然因残蒙之战,兵部、户部、工部等衙门,许多要职官员,因战事早已入衙办公。
也有许多像贾政这样闲职官员,依旧在家安然休过正月十五,勤闲与冷暖唯有自知。
虽然国临战事,神京城与往年无不同,一切按原本轨迹运转,战火风云似毫无关联。
随着各大官衙正式开衙,身为国立学府的国子监,自然也在同一日开学。
探春这日天不亮就过来,就因今天是贾环入学首日,她自然帮姨娘兄弟操持。
宝玉也和贾环同日入学,不同之处,宝玉乃是录名读书,贾环却是旁听住监。
因宝玉是二房长兄,贾家如今诗书立家,入国子监乃大事,探春也要来尽礼数,虽在她心里不过顺带……
赵姨娘院里,贾环也大早起身,自他得贾琮鼓励,又被探春督促引导,这些日子读书颇下功夫。
虽然他用心的内里缘故,听起来有些荒诞不经,但书却是真读进几分,对入国子监竟生出期许向往。
若让宝玉知道这等心术,必定要为他痛心疾首,悲叹家中又多一禄蠹。
……
房间里收拾许多大小包裹,贾环因为住监读书,要带的行李委实不少。
赵姨娘一边在旁收拾,一边嘴里碎念唠叨:“你从小到大,从没一日离开家,这次可是头回在外。
虽说琮哥儿帮你打点过,国子监里他也有脸面,可如今他出征在外,人不在神京脸面自然要小些。
你去了监里读书,可不要以为能占势,这些年我瞧出来了,琮哥儿不喜这些套路。
你将来即便能读书进学,想要搏个体面前程,终归要靠着他扶持,可别做让他恶心的事。
一个人住监读书,不许惹事生非,要是又闹出事情,小心老娘活揭了你皮!
如今多夹着尾巴做人,一心用功读书就成,等出息了再歪气,那时候也不迟的。
你要是真能这样,必讨你三姐姐喜欢,她在琮哥儿跟前说句好话,比常人说百句都有用……”
贾环不耐烦说道:“姨娘,你也太唠叨了些,我马上也是读书人,这些道理还不懂,还用你来唠叨。”
他眼珠滴溜乱转,不知想到什么得意,脸上露出一丝怪笑,多少有几分邪气。
笑道:“姨娘也不用太担心,要只我一人去国子监,我这心里必是虚的,真怕教谕要骂笨蛋。
但是有宝玉这棒槌一起,我心里可是有着落,儿子底气足的很,你就瞧好吧,必不给你丢脸。”
……
赵姨娘柳眉一竖,低声骂道:“你这蛆了心蠢货,你读书是不是出息,和宝玉有什么关系,神神叨叨脑子进水。”
贾环坏笑道:“姨娘,你这就不知机巧,要想不被人看低欺负,就要有个人比你更蠢更废物,旁人才不在意你。
这是我在族学读书多年,才领悟出来的道理,保准是没有错的。”
赵姨娘不屑说道:“你在族学里外胡混,这也叫读书,别叫老娘害臊了。”
贾环对母亲鄙视,并不放在心上,依旧兴致勃勃说道:“宝玉不仅是个懒骨头,这倒还罢了。
儿子原本也懒读书,老大我也不说老二,但他不仅是个懒贼,而且比谁都不要脸。
他读不了圣贤之言,为了掩饰自己蠢蛋,偏每日诋毁先圣人,说读书的都是禄蠹。
儿子虽也很大胆,但这种话绝不敢说,上回他被老爷揍了,就因歪派国子监读书人都不忠不孝。
姨娘,你说他这种人进国子监,怎么可能有个好呢,我要把这话露出半句,监里的人能弄死他!”
……
赵姨娘听了这话,着实吓了一跳,骂道:“你这蛆了心的下流种子,你去读书就是,何必要招惹宝玉。
他可是二房嫡子,老太太和太太的眼珠子,要是他在国子监出事,还牵扯到你身上,你还要不要小命。”
赵姨娘说着狠话,贾环依旧满不在乎,突然门口有人冷哼一声,贾环听到这声音,忍不住浑身一哆嗦。
他看到探春站在门口,俏脸含霜,冷冰冰的看着他。
贾环连忙赔笑道:“三姐姐来了,我就知道姐姐心里有我,必定是要来送我的。”
探春冷声说道:“你少给我岔开话题,有胆子把刚才的话,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我即刻去告诉老爷,让他打断你的腿,也不用去念什么国子监,省的丢老爷和三哥哥的脸!”
贾环脸色一白,连忙求饶道:“三姐姐也就说着好玩,哪里会做这种事,你就饶我这一回。”
探春手指都要戳到贾环脸上,训道:“你要是敢做这种事,我就没你这兄弟,你生死都不干我事。
宝玉可是兄长,亏你还生在大家,这点长幼礼数都不懂,就算真的读书进学,也是个读书的祸害。”
贾环忙不迭求饶,说道:“三姐姐,这话我再不敢说,你就饶了我这回,以后不敢了。”
……
探春见言语吓住兄弟,脸色稍缓说道:“环儿,你要知道好歹轻重,别老想这些无聊之事。
你好不容易肯转念读书,又得了入国子监的机缘,这一辈子能否挣来前程,可就全指望这一回。
让你去国子监读书,不单是想你读书进学,更是想让你读书明理,懂天道,知礼数,走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