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不是咱们待的势力吗?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被拆了吧。”
许欢见她全然未能领会自己的言外之意。他闭上眼,长叹一口气,手上稍稍用力,便将这个实力远超自己的战争巨头从半空拽了回来。
以谋士那点软绵绵的力气,迟飘若想挣脱,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但她不敢,只能顺从地任由许欢像拎一只不听话的小鸡崽似的,把自己揪回身边站好。
许欢看着她这副模样,再次叹气问道:
“黑瞳制药唯一能与风时漫抗衡的战争只有你……你来说一说我对你好不好?”
迟飘小鸡啄米。
谋士上司跟那群一出手就是半部刑法的控制科领导不一样,他相当懂法,也尊重人权,从来不虐待她,偶尔还会关心她吃饱穿暖,那自然是相当好的上司。
许欢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肩头微笑道:
“那飘零之主大人就别去添乱,乖乖在这蹲着。”
迟飘挠了挠头,不明白上司为什么不让她回去,还阴阳怪气她,但是她的确听话。
于是迟飘蹲在了旁边,在远方云气升腾,天翻地覆的时候,重力巨头开始无聊的抠豆豆鞋上的玛卡巴卡。
许欢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静静地看着身边这个几乎要蹲成一朵蘑菇的姑娘,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
眼前这姑娘看着不起眼还审美奇葩,实际上却是整个黑瞳制药打手里最强悍的战争巨头。
她精神稳定,心态良好,除了没文化外几乎没有缺点。
以往打手开会,底下乌泱泱一群行尸走肉里,他站在讲台上讲话,抬起头时一眼就能看见她。
因为只有她永远神采奕奕,好像不会疲惫。
许欢曾了解过她的过去。迟飘有一位极为出色的谋士姐姐,而她的降生,最初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获取脐带血来挽救姐姐的生命。
也正因如此,她在父母眼中始终是个不被期待的存在。
迟飘从小吃的东西,永远都是裹在黑塑料袋里,沾满油泽,那是被其他人吃完后剩下来的。
家里人没钱供她去读书,也没打算养她成才,迟飘喜欢穿得像校门口的小混混一样,仅仅是因为她也羡慕自己的谋士姐姐,也想要念书学习,成为读书人。
有一次她路过普通社会的初中,看见校门口的小混混穿着紧身裤和豆豆鞋,正拿着数学书吹烟灰,别人告诉她,那是初中的学生,是读书人。
连小学都没读过的迟飘恍然大悟,原来“读书人”都是这么穿的。
于是她也懵懂地换上类似的装扮,仿佛这样就能靠近那个她无法踏足的教室,成为她梦寐以求的、能安心读书的学生。
后来她渐渐长大,远方的谋士姐姐得知了她的存在,听闻父母对她不好,便将她接到了自己身边抚养。
平心而论,姐姐待她极好,言语行动间也总带着一份深切的愧疚。
然而,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与补偿,迟飘的心里,却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她内心渴望成为一个读书人,可当她真正站在姐姐——那位真正的读书人面前时,却总觉得自己像个笨拙而可笑的模仿者。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已经穿上了带三道杠的运动服和那双崭新的豆豆鞋,从外表看,自己也该是个学生了。
然而自卑却如一道无法驱散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她。
许欢最初认识的,其实是迟飘的姐姐,同在谋士的圈子里,优秀的人彼此之间总有耳闻。那位姐姐的确是位出色的谋士,性情清正,品性高洁,一度被圈内人誉为后起之秀。
但天不遂人愿,她自幼病弱,即便是迟飘出生时取用的脐带血,也未能挽回她的生命。尚未等到成人礼,她便早早离世。
姐姐去世后,迟飘无处可去,更不愿回到那个苛待她的原生家庭。
恰在此时,她听说黑瞳制药正在招募打手,不仅包吃包住,而且一旦入职便是终身保障,没有失业的风险。
迟飘觉得这么安稳的工作属实难找,于是便去了。
再然后,许欢就遇见了迟飘。
尽管许欢对待敌人手段激进、打法极端,堪称不择手段、视人命如草芥,但对待自己人,他却展现出截然相反的温和。
或许是因为清楚自己命不长久,在休假或不忙的日子里,许欢常会去海都各处走走,看看风景,而迟飘通常会担任他的护卫。
他去海岸边看过日落,迟飘也跟在身边,她表现的很新奇,问了一连串问题。
一般的智者对于普通人的一连串如同炮弹一样抛出的问题,都会表现的烦躁。
但谋士圈最顶尖的谋士里,许欢风评是最烂的,但脾气的确是最好的。
许欢有耐心的挨个解答了她的疑问,语气一直温和平稳。迟飘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眸子里闪着光,由衷惊叹道:
“您懂得真多,太厉害了!”
许欢从她晶亮的眼神里,清晰地看到了那种毫不掩饰的羡慕。
那是一个渴望知识却求而不得的人,对博学者最纯粹的敬仰。
后来他教迟飘读书写字,后者也十分尽心竭力的保护他。
跟这位重力巨头相处的时候,许欢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轻松。他一生与太多高智商的人周旋,冷眼旁观过无数阴谋暗算,却唯独在她身上,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纯粹的简单。
简单到会把情绪写在脸上,明明是战争巨头,未经过任何控制驯化,但总是很听话,也没有任何逆反心理。
就像现在,远离黑瞳制药,也没有任何监视在侧,自己是一个无任何攻击力的谋士——她完全可以把自己碾死后重获自由,但听自己说不许回去,迟飘还是乖乖的蹲在了一边,默默的抠自己的玛卡巴卡。
这种被无条件信任和依赖的感觉,对于在阴谋中浸淫了二十余年的许欢来说,是生命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迟飘不知道许欢是如何想的,她只是脑子混成一片。
她弄不懂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风时漫会突然暴走。
毕竟也是以前住对门的同事,迟飘很为他感到担忧。
后者现在明显是想毁了黑瞳制药,但要命的一点是——这里还有“陛下”和盲师。
迟飘想起以前许欢跟自己闲聊过的只言片语,总觉得很不安。
她思考的出神,全然没注意到旁边的许欢已然没了声音。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猛然抬起头时,却看见上司歪坐在大石头上,脸色苍白,明显状态很不对劲。
迟飘心里咯噔一下,她快速上前扶起许欢,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烫、非常烫。
她几乎是顷刻间紧张起来:
“大人,您醒醒!”
“您要坚持住啊!”
“我现在就带您去第三精神病院!”
……
另一边,风时漫正在高空肆意操纵着风的力量疯狂攻击,忽然一股毫无预兆的剧痛猛地刺入他的脑海,如同烧红的铁钉钻入颅骨,让他的操控瞬间一滞。
“嗡——————”
几乎在同一时刻,自远处第二精神病院的方向,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精神利刃带着无尽威势,猛然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