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
“即使是这样……我也要……去试试。”
外交官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坚定得可怕。
预知家没有回应。
她沉默地注视着缓缓转动的命运齿轮,在预知的视野里,它清晰得近乎残忍——每一道齿痕都刻着既定的轨迹,每一次转动都碾过无数挣扎的灵魂。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预知究竟是什么。
是洞悉有人会固执地逆流而上,会不顾一切地坚持。
是当你高喊“我命由我不由天”时,那声呐喊本身,就已经成为命运剧本里的一句台词。
是所有试图打破结局的人,终究会失败——因为预知早已预见他们的反抗,所谓的“挣扎”,不过是通往既定终点的必经之路。
此刻的林新安,在她眼中就像一只困在泥潭里的飞虫。
翅膀还在徒劳地拍打,却不知每一次挣扎,都在命运的预料之中。
她不会点破这一点。
也不会提醒他——他的每一次反抗,每一次不甘,甚至此刻的执着,都早已被计算进那个注定失败的结局里。
于是,她只是轻轻转开话题,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不说你的未来了,先提一提咱们之间的旧债。”
预知家微笑说道:
“末世之初你可是以精神病的名义想把我送进疯人院呢。”
外交官也跟着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掺着苦涩:
“你死前不是委托君云期动用玫瑰交通的力量掩护你安全复活吗?”
“末世刚到来一片混乱,玫瑰交通的屏蔽手段也出现疏忽,使得百目之鬼能够用信号塔扫描人群,挨个寻找你,终于找到你后便下达了命令。”
他顿了顿,又道:
“我送你进的那辆疯人院的救护车,本来就是开往电视台的。”
当初末世来临,电视台第一时间去接手信号塔,本质是因为背后掌控它的神想要趁乱搜查出死遁的预知的下落。
在查找到她的下落后,先是派出诡异伪装成了她的朋友苏冬,想要杀了她。
那时的江剑心还只是普通人,很快就被迷惑,忘记了最大的奇怪点——
她今年二十三岁,已经大学毕业了,苏冬是她大学时候的朋友,这个时候也应该早就回了外省的自己家,又怎么可能陪她呢?
电视台的计划足够缜密,动手也够早,但遗憾的是江剑心在末世未到来之前就拿到了剑尊日记,快速觉醒了剑尊能力杀死了电视台派出的诡异。
不过电视台也预料到有预知家在背后,杀了她没这么容易,所以它做的是一个连环局。
江剑心杀死诡异苏冬后,便被直接送进了电视台掌控下的警局。
林新安作为电视台的卧底也在此事中被派了出来。
这三重连环局本来应该能够顺利置她到死地。
却没料到终究还是让预知找到了破局之机,最终让长大后的她在险象环生中顺利活了下来。
全部的谋算都在预料之中,预知序列从无失手之谈。
“……既然一切都是你提前规划好的……又跟我谈什么旧债?”
外交官无奈的说道。
“你明知我的举措,却没有派沈夜提前来杀了我,不也是要留我到今日?”
“把诸方势力当猴耍的是你,让诸多英豪沦为棋盘小丑的也是你——预知!”
预知家只是轻轻颔首,神情平静得近乎冷漠:
“我知道你很无力,也很愤怒,但是没办法,全知阁下,未来是掌控在预知手里的。而你,只能当一个看穿全部却无力改变的聪明人。”
她又补充道:
“如果你要这么强词夺理,那旧债我也可以不与你谈,毕竟我来这一趟,也并非纯粹与你闲谈过往的。”
外交官紧紧的盯住她:
“您又要开始下棋了吗,预知阁下?”
预知家笑了起来,她缓缓道:
“你知道吗,全知阁下,我是这个局里看得最透彻的人,我之所知甚至远超于你。”
“百目之鬼帮助你前进序号,是为让你成为连接线,而它通过你吃掉‘机械师’。”
“许欢提醒你寻找真理分支,所谓的真理分支更容易找,不过是掩护,他想要让你融入真理分支,去吸引真理降临,吃掉机械师和百目之鬼。”
预知家伸出一只手道:
“而我,知道它们三方相争必有一胜,无论谁胜都将对这个世界造成毁灭打击。”
“我要做的就是把三方全部阻拦在域外。”
眼前的全知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预知家从怀里掏出一张空白的塔罗牌,上面是一个蒙面国王的剪影。
全知看着那张牌,惊疑不定道:
“你赌三方相争,真理会赢?”
预知家笑笑道:
“并非我赌真理会赢,而是真理一定会赢。”
“届时这张情绪真理塔罗牌,就能成为阻挡它的利器。”
预知家双指夹住牌,摇晃了一下说道。
“毕竟情绪真理可是真理好不容易脱下来的阴暗面,被后者碾碎成了这么多块洒落人间。”
“再看见它,真理一定很高兴吧。”
预知家将那张塔罗牌轻轻推入金属盒中,金属相触的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俯身将盒子塞进座椅下方幽暗的缝隙。
完成这一切后,她直起身,白色长袍的下摆扫过花圃的草坪。
晨光穿透时空的帷幕,如同稀释的牛奶般漫过今夜的黑暗。
十年前某个清晨的光线,此刻包裹住她的身影,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的毛边,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外交官的目光追随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
他的视线低了下来,最终落在座椅缝隙处——那里隐约可见金属盒的一角,在十年后的月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吧嗒……”
外交官将金属盒拿了出来。
历经十载风雨侵蚀,盒身早已斑驳不堪,漆面剥落,露出暗哑的金属本色,表面布满细密的锈迹,像是岁月留下的伤痕。
轻轻抖落表面的锈屑,当他缓缓掀开盒盖的刹那——
映入眼帘的塔罗牌崭新如初,卡牌上的蒙面国王剪影依旧清晰可辨,仿佛时光从未在它身上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