艨艟掉头后,其身后的小船继续面对广州军更加猛烈的投石,以决死之心轮番而进。
靠近时,发箭对射自不会少,从草军船上射来的,很多是火箭,射上楼船的战楼,烈焰迅速蔓延起来,船上战士急忙用准备好的水缸灭火。
更有载满柴薪的火船,用石漆助火势。接敌之后,操舟者跳水逃生,火焰熊熊腾起,借着顺风之势,攻击敌船。
楼船较高,不容易被点着,但有七八艘护卫楼船的艨艟、走舸被火,很快变成水面上一团彤红的火球。
躲避火势,加上对进一步火攻的恐惧,官军舰队不得不散开来,以免靠得过近烈火蔓延。
草军也有几艘楼船,趁势逼近上去,飞石激射,竟将李逸座舰旁边一艘大舰轰然击沉。
广州军战士本以为敌人不堪一击,没想到他们拼死而战,竟能造成偌大压力。
“我军败了!”
李逸在指挥台上瞧着对方如鲛群撕咬己方舰队的草贼战船,狠狠咬了咬后槽牙。正在这时,突然听见一阵高呼随风飘来,心里顿时有些发慌。
淝水之战的例子太过有名,李逸不由想道,难道草贼都把细作派到己方舰队里来了么?
仔细一听,声音却是从敌方阵中传来的。
这一轮迅猛攻势,虽然打得广州水师有些措手不及,草军的伤亡却要大得多。创立不久的草军水师死耗惨重,兵源又复杂,终于承受不住,开始溃退。
溃退当中,有人大喊大叫,这种恐慌的情绪,在船只间传播,很快弥漫开来。
李迢父子当然往草军里安插了细作,但黄巢排查细作也是好手,这些日子揪出来诛杀许多。剩下的能发挥多大作用,李逸心里也没个底。
但敌人攻势猛烈时,突然如此轰然崩溃,李逸自然觉得是己方安插的细作奏效了。
至于诈败可能?
陆上诈败,是要埋伏反击敌人。汪洋大海上,能埋伏到哪里去?
“号令全军,追杀逃敌,务要将彼等杀得片板不留!”
李逸传令道,舰上彩旗摇震,鼓声震天,广州水师向大洋方向追击而去。
那几艘高耸的草军楼船,以及原属于李维翰,现被朱温占据的大型海鹘舰,在李逸眼底异常醒目。
……
濒海方向,广州城墙也有两丈之高,上边蒙着铁丝网,以防敌人水鬼攀爬上来。
此刻,一批竹筏无声无息地靠近了海墙。
它们被铁索连环在一起,顿时形成一个巨大的平台。
各竹筏上有小型的塔楼,当草军力士们将这些榫卯结构的可移动塔楼拼接在一起,组成一座巨塔,塔楼一下变得比城墙还高。
塔楼顶上伸出一架长梯,搭在城墙墙头。
“新建的水师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可能打败广州水师。”朱温露出一个坏笑:“但只有戏做足,这场必败之战才能打得足够真,骗得守卫海墙的敌船也参与到追击当中。”
霍存讶然道:“老大你说的循环往复,消耗敌人石块的副策,也不可能成功?”
“对呀,消耗个几轮,咱们自己伤亡惨重,就没人愿意再冲了。我只是先糊弄住自己人,让他们跟着我拼一阵罢了。”
兵法云: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无知;易其事,革其谋,使人无识;易其居,迂其途,使民不得虑。帅与之期,如登高而去其梯;帅与之深入诸侯之地,而发其机。焚舟破釜,若驱群羊,驱而往,驱而来。
必败之战,伤亡一定惨重。如果一开始就让士卒们知道必败,他们的战意必定衰微之极,连牵制欺骗李逸的任务都没法完成。
要打好这一仗,就必须骗过自己人。
别的不说,若非首轮对决中,草军拼死而战,消耗掉了大量广州水师的海鹘船。李逸又怎会抽调守卫海墙的那部分预备队,投入战斗。
朱温毕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人,到这一刻,终究无可自抑地面露得色。
一路转战过来,鲜血征尘,路途漫漫,终于走到这步。
朱温双脚踏上坚实的广州城头,大夏龙雀宝刀一挥,将一名快步奔来的敌兵斩落头颅。
“属下学到了。”朱珍点点头,一副稳重的样子。
以必败之战,调虎离山求胜,这样的计策,他过去还真没想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