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
太阳的光芒温暖了伊洛河谷,扫去了冬时遍布谷地的寒冷。
阊阖门里,太极殿外,洛阳城中的公卿百官陆续向着大殿而去。
元宝炬身着冕服,一大早便起床,为今日的大朝会做准备。
今日,秦王回城!
河阴之变,洛阳的公卿死伤惨重,不过曾经的洛阳天龙人并非全部交代了。
比如如今带着士兵正在守卫太极殿的广陵王元欣和正在往殿宇之中走的关东世家出身的公卿。
鲜卑八姓和关东四姓,曾经是这座洛阳城中说一不二的存在。
到了如今,斛思椿、贺拔胜等北人入主洛阳朝堂,看着曾经在自己面前点头哈腰的北地的臭要饭的也身着绯紫,甚至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这一帮从旧时代到如今的洛阳天龙人心中便不胜唏嘘。
不过,这些北人还不是最刺激他们的。
一声军号响起,大地仿佛在颤动着。
阊阖门的大门打开,大量的骑兵涌入。
为王前驱!
这些骑兵与关中府兵的火红色装束不同,一水的黑色,人马皆是如此。
更重要的是,他们说的话,乃是契胡语!
契胡骑?
一众在广场两边正在走路的公卿们,听着这帮契胡骑的话,记忆深处那股被尔朱氏欺凌的屈辱感又涌了上来。
只是,再看向这些契胡骑时,他们的身上的服饰虽然还带有浓烈的北风,但与尔朱氏在时那股披发左衽的蛮夷感已然不同。
一众公卿也很难形容这种观感。
就好像是当年看着那些从北地来的鲜卑人开始汉化一般。不过,与当初那些汉化鲜卑人的附庸风雅和滑稽不同,在这些契胡骑身上,一众汉人公卿能够感受的唯有凛冽之感。
便如此刻从阊阖门外吹进来的寒风一般凛冽。
这是一把利刃!
在场之公卿毫不怀疑,只要这把利刃的主人一声令下,这把利刃会毫不犹豫的将洛阳内外的公卿全部屠戮一番。
正如这把利刃曾经的主人所做的那样。
想到了这里,如今正在太极殿外观看这一切的公卿们心里就忍不住生出一股寒意,哪怕他们都是穿了一层又一层,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而这把利刃新的主人,在万众瞩目之中,终于进入了阊阖门中。
他的身后,跟随着一众天策府的武将!
他们身着甲胄,面善者不怒自威,面恶者犹如修罗。
与之相比,在外围的契胡骑看起来都有些和蔼可亲。随着李爽的到来,这些契胡骑分列两旁。
细心者还是看出了差别,这些契胡骑和尔朱氏在洛时终究有些不同,少了几分狂娟,多了几分规矩。
不过正是这样,这帮公卿再看向处在人群之中的李爽时,才会感到畏惧。
他比尔朱氏的人更懂得如何打磨和使用这把利刃!
朝会开始,一众公卿陆续走进了大殿之中,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经过了一场大乱,能够在这太极殿中开会的人明显少了许多,空荡荡的。
元宝炬看见了李爽,很是激动,甚至不顾礼仪,直接跑了下来,来到了李爽的面前。
“秦王,你终于回来了!”
元宝炬甚至有些想哭。叛乱虽然很快结束了,可洛阳城中的风波却没有结束。
这些日子,元宝炬每日待在显阳殿中,都没有时间回九龙殿里快乐。
“陛下受苦了!”
“秦王能明白朕的不易就好!”
李爽点了点头,便站在了元宝炬的身边,回身道:
“陛下心忧社稷,日夜操劳,而那些奸佞之辈却无法体会陛下的苦心,聚众为乱。”
说着,李爽看向了朝列之中,大喊了一声。
“斛思椿!”
斛思椿心中一惊,心道难道是事发了?
不过斛思椿也不敢怠慢,立刻走了出来,躬身道:
“臣在!”
斛思椿心中想着李爽会怎么样,不过李爽却没有纠结在他身上,而是接连喊了许多名字。
贺拔胜、贾显智等人一一都被叫了出来。
这些北人如今都是开府,如斛思椿、贺拔胜等威望甚高的北人都被授予三公高位。他们的府邸都在皇宫之南,乃是昔日的朝廷公卿的官署,如丞相府、太尉府。
被李爽这么叫出来,一众北人心中也有些忐忑。
“幸赖这些忠臣辅佐,社稷乃安!”
听李爽这么一说,斛思椿等人一颗悬着的心才松了下来。
“陛下、秦王,臣等做的还是不够。”
李爽看向了元宝炬,拱手道:
“所谓众正盈朝,君王才能安享社稷。陛下得如此多的忠臣之辅佐,实乃社稷之幸啊!”
李爽这么说,其余的公卿大多沉默不言。
斛思椿等人相当激动。
“臣等必定为陛下效命,为秦王分忧!”
这帮北人的表态,在他们看来并没有问题,甚至在元宝炬本人看来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沉默之中的公卿听了,却是心中起了异样。
天子与秦王并列!
可乎?
一众公卿不知道,不过看着朝堂之上的和谐的氛围,心中却是不免唏嘘。
……
朝会之后,李爽谢绝了元宝炬的挽留,回到了皇宫西北的金镛城中。
洛阳经历了短暂的混乱,不过总体的重建工程并没有落下,反而重建的速度还快了。
金镛城甲城之中,那座浮岛上正在建造的宫殿已然有模有样。
金镛城不大,甲城更是金镛城三连小城之一,但却是楼台重阁遍布,以复道相连。
最南的丙城处在内城之中,乃是天策府的官署所在。
李爽离开太极殿,从丙城进入金镛城,所带的兵马都重新回到了营地。
官署之中,卢柔正在处理着政务。
见李爽走来,卢柔和他麾下的属吏行了一礼。
“如何了?”
李爽问了一声,卢柔自然知道李爽问的是何事。
“禀大王,河北那边均田令推行的并不是太顺利,如今授田才推行到了三万户,距离定好的年末推行五万户之数还差了许多。”
“为何如此?”
卢柔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