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强拆
焦二消化了一下他改名刘二刀还是独臂的事。
倒是也没著急回答宋煊的事。
“你这是怎么弄的?”
“能怎么弄的,不过早年间斗勇爭狠,如今苟延残喘罢了。”
刘一手嘿嘿笑了两声:
“走,左右无事,去我的香药铺子待会认认门,十二年都没见了,要不是去看宋状元,我都认不出来你。”
“行。”
焦明倒是没拒绝。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几个岁数大的,面貌没有太大变化也正常。
“我去当初约定的那棵树去了,听人说被砍了。”
“对,被雷劈了。”
刘一手在前头引路,也是一阵感慨。
“你成家了吗?”
“成了,我都有一儿一女了。”
“你呢?”
焦明点点头:“十二郎在家里托人给我寻了门亲事,待到元旦回乡后便成亲,最近我才到东京城的。”
“你別告诉我宋温暖便是宋状元。”
刘一手说完之后,嘿嘿笑著:
“我瞧见你在宋状元身边,確实是有些疑惑。”
“倒是如此。”
刘一手止住脚步。
虽然他早有猜测,可是听到確信回答后,还是有些恍惚。
当初自己若是跟著宋温暖一起走,会不会不是今日这个下场?
他摇摇头,不管怎么样,如今自己也在东京城站稳了脚跟。
虽然不说大富大贵,可也是有一个营生,有一个家。
焦明也止住脚步:“我们当初都去那棵大树下了,可是什么都找不到了。”
“我知道,东京城每日死的人都不计其数,想要寻人也十分困难。”
刘一手脸上重新掛上笑容:“况且宋太岁的威名我早有耳闻,日日忙碌,哪有太多的时间?”
焦明跟著他走进香药铺子,许是大雨过后,生意依旧有些惨澹。
刘一手喊来自己的家小与焦明见面。
焦明左右寻摸,连钱都没带。
毕竟他出来只是送个餐,旁人去送,他也不放心。
“下次吧。”
“行,背书去吧。”
刘一手让儿子去了另一间屋子,他又抱了会女儿,才轻轻的放在小篮子里。
“就你自己了?”
“虎哥死了,严小子说是要搞粮食挣钱,出了东京城。”
焦明没再继续追问,倒是明白他那胳膊是怎么没的了。
“你呢?”刘一手单手给他倒了杯茶:
“近些年过的怎么样?”
“好,我们都活著。”
焦明脸上带著笑意:
“十二郎的鬼主意就是多,这些年跟著他吃香喝辣的,一点苦都没受著,你也知道十二郎他自己都捨不得吃苦。”
“哈哈哈。”刘一手哈哈大笑起来:
“对对对,当初咱们说要去摊子吃饭,他说我们必须去樊楼见识见识。”
“要不然说我们身上有钱也藏不住,没有那股子气势,容易被人欺负。”
“在樊楼吃了那顿饭,送走你们之后,我们哥三便决心要在东京城出人头地,將来等你们来了,定要天天去樊楼吃饭。”
说到这里,刘一手又有些落寞:
“倒是可惜了。”
“没事,樊楼的饭也那样,我如今的厨艺可是比樊楼要好,待到十二郎旬休,我请你们一家人去聚一聚,尝尝我的手艺。”
刘一手眼里大惊:
“你跟在十二郎身边就一点书都不读,真的只学厨艺了?”
“哈哈哈,我是读书那料子吗?”
焦明脸上带著笑:
“学厨可是我当初的梦想,十二郎也不会强行让我考进士,只是强行让我识点字会写信就成了。”
“你还识字!”刘一手更是惊讶:“就你这急切的性子?”
“哈哈哈。”
焦明也颇为得意:“你不识字,怎么做买卖?”
“我只会写一些特定的字,剩下这只手全都学了调香。”
“不错,只要活下来,大家都比以前好。”
焦明对於刘二刀能在东京城安稳的过日子,还能置办出家业来,那也是相当的佩服。
这期间定然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要不然也不会脾气暴躁的他,说话言谈都变得异常平和。
哪像他们几个,自从跟了宋煊后,在老家那也是瀟洒度日,根本就没有遇到什么太难的事。
些许泼皮,就当是习武后检验身手的沙袋,打起来相当的舒爽。
当初宋煊也说了,若是在东京城廝混不下去就去老家寻他,结果一直都没有来。
“是啊,十二郎他变化太大了。”
刘一手嘖嘖两声:“当初他跨马游街的时候,我也站在街上瞧著热闹,当真是一丁点都认不出来了。”
“十二郎与小时候確实是判若两人,谁都没想到他会长的这般高大又俊俏。”
焦明脸上带著欢笑:
“当初他说隨便考考,考个进士当官不被人欺负就成了,结果他一不小心连中三元,著实是意外之喜。”
“好一个不小心。”
刘一手也是哈哈大笑,二人又聊了许多旧事。
待到天色渐晚,他才告辞,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焦明回去之后,与陶宏碰面,说了刘二刀的事。
陶宏也是露出震惊之色,他著实没想到留在东京城的人还活著,並且置办出来了一些家业。
没有官府的庇护,那必然是有黑道上的庇护。
要不然凭什么他能安稳无恙,没有泼皮来捣乱呢!
更不用说他还是断臂,那更是容易挨欺负。
“明日我们俩一起带著点礼品去看看孩子吧。”
陶宏嘖嘖两声:
“总归是同生共死从无忧洞跑出来了,他如今又没了一只臂膀,不知道遇到什么难事了。”
“看谁?”
宋煊走进门里,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劳累。
“十二郎还是先去梳洗一番,再说吧。”
待到宋煊洗完澡后,饭菜都端上了。
张方平一边吃一边说著,有关惠民河上拆除违章建筑的事。
“十二哥,大娘娘侄子刘从德不仅主动拆除自家亭榭,还让姻亲也跟著干,此举让许多朝臣都觉得不敢相信吶。”
在这些权贵圈子里看来,刘从德的行为简直是太反差了。
同样民间百姓也是如此认为。
这下子直接从权贵內部瓦解了最大的阻力,一下子就形成了滚雪球效应。
“人人都念叨著十二哥宋太岁的名號。”
张方平咽下嘴里的饭菜:
“我若是也能出来跟著十二哥一起干,可就太好了,反正我在皇宫里待著,也是没什么事。”
“大娘娘也不会让官家参政,官家住在玉清宫,纵然大娘娘差宦官来问我们主意,最后也不会採纳。”
“著实是无趣,这賑灾光靠著十二哥一人,可是分身乏术。”
宋煊瞥了他一眼: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让我把你要过来?”
“哈哈哈。”
张方平嗯了一声,在宫中著实是无趣,不如在外面干点实事。
宋煊夹著菜,思考了一下:
“我手下调用的几个人,確实是有些少,我会上书,请求大娘娘把你与赵概都调拨我用。”
张方平狂喜,隨即又有些担忧的道:
“十二哥,带上赵概,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是在结党,容易落人口实?”
“我们本就是同乡同书院同榜的进士,就算不结党,旁人想诬陷咱们,就不会拿这种藉口当说辞了吗?”
“哼,呵。”
张方平笑了笑,他又想起当年十二哥说过的话。
当別人诬陷你有刀子的时候,那你手里一定要有刀子。
到时候该改口的就是诬陷你的人了。
“我懂了。”
张方平长吐一口气:
“这当官了之后,著实是不自由,尤其是在皇宫內,规矩忒多了些。”
“且珍惜吧,待到任期结束,咱们两个还不知道会被分配到哪个地方去呢!”
宋煊放下手中的碗筷:
“近日老包给我写信,说因为父母年迈,求情在合肥附近任职,给他改授和州监税安徽和县。”
“父母不想让他离开,他想要辞官。”
“我直接回信给他骂了一通,让他把父母带在身边侍奉。”
“这样还能督促父母练习一下养生之法,我建议他儘快生个孩子,给父母提升一下颐养天年的心气。”
“要不然等他父母过世老包再为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甚至时间长了,他父母觉得不能耽误儿子的前程,不想继续活著怎么办?”
“这些后果他有没有想过!”
“啊?”
张方平有些不理解。
包拯也是好不容易才考中进士,结果因为父母年老,就不当官了。
他岁数已然不小了,再熬资歷,怕是很难走上来的。
“十二哥,和州与庐州距离的可远?”
“二百多里吧。”宋煊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老包会不会听我的建议,这小子脑瓜子一根筋,又比较孝顺,前途什么的不如他父母重要。”
张方平点点头:
“范详也给我回信了,说他那里挺乾旱的,正在想法子为百姓打井或者引河。”
“主要是黄河也不敢轻易引水,地势较高,不容易。”
“我查阅了资料,建议他多弄些水车,用来引水。”
“水车?”宋煊稍微思考了一会:
“你让他把水车建造的大一些,反正都是在黄河边。”
“多大的水车?”
“怎么也得一丈那种大圆筒,还要设立在河水湍急的地方,要不然可不容易把水转上来。”
宋煊比划了一下手风琴的模样:
“看看谁在南方为官,让他给出个水车圆筒的样图尺寸来试验一二,你给老包再写一封信,让他直接寄给范详。”
“好。”
张方平应了一声,宋煊又看向陶宏:“你们是怎么著?”
“就是今日我给你送菜,刘二刀认出我来了。”
“刘二刀?”
宋煊微微眯著眼睛,隨即想起来了:“他还活著?”
“活著,成家立业了,开了个香药铺子。”
“哈哈哈,倒是有实力。”
宋煊笑了几声:“待到我旬休的时候,请他一家老小来这里吧。”
焦明点点头:“他就剩下一个手臂了。”
“嗯?”宋煊又摇摇头,当真是世事无常:
“能在东京城站稳脚跟,便已经证明他有实力了。”
“其余二人呢?”
“小虎死了,刘二刀说严小去倒腾粮食,不在东京城,准备挣点钱。”
宋煊嗯了一声:“你们两个先去看看他吧,我最近分身乏力。”
“好。”
天色大亮,惠民河岸边已经聚集了许多百姓。
宋太岁给的期限已经到日子了。
但是惠民河岸依旧还有几处人家没有动用人拆除亭子,甚至连个动作都没有。
“也不知道宋太岁什么时候来?”
“是啊。”
“都这个点了,宋太岁该不会不来了吧!”
“宋太岁喜欢睡觉,听闻每日去县衙也都是睡醒了之后再去,著什么急啊!”
“陈家的亭子没拆,听说还有八王爷家的也没拆。”
“不止,没拆的都是硬茬子。”
“反正我就等著瞧这龙虎斗的热闹了。”
“对对对。”
岸边百姓或多或少都驻足议论了一会,又匆匆离去。
毕竟大家都是要討生活的,很难有太多的时间,能够长久的在这里看热闹。
宋煊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去见了刘娥,主要是想要人来帮忙。
刘娥对於宋煊的要求,思考了一会:
“此事倒是老身欠考虑了,把目光都放在了滑州水灾上,开封县今年排水十分舒畅,险些忘记了城外的灾民。”
“张方平、赵概都可以调给你用。”
刘娥认为宋煊若是討要老臣,想必也不会用的顺手,不如用一些年轻的面孔。
“多谢大娘娘。”
“宋庠也去辅助你积累经验,还有曾巩亮,此人在会稽县治理镜湖,立斗门,泄水入曹娥江,使得湖边百姓民田免受水涝之苦。”
刘娥脸上带著笑意道:
“我特意召他回来,本想让他去滑州看一看,如今有了你的方案,滑州那里也用不上了。”
“反正来都来了,不能让他白跑一趟,先让他隨你在东京城內探查四河,是否也需要立斗门之类的,你们自去商议。”
“那可太好了。”宋煊再次行礼道:
“臣毕竟是头一次独立操办如此大的工程,有人帮著给出建议,再好不过了。”
刘娥很满意宋煊的態度,隨即又想起来一件事:
“还有丁度也想要去滑州,不如也一同在城內帮忙。”
宋煊高声应下。
宋庠是大娘娘的心腹,派个人盯著也实属正常。
至於曾公亮,宋煊对他的印象也仅仅是编纂了大宋的唯一兵书。
丁度是他弟弟被捲入端午命案当中,被羈押在开封府的大牢当中,刘娥想要给他个机会,倒是也好把丁度弟弟给放出来。
毕竟正主刘从德都没有进监狱,受罪的全都是下面人。
“今日是否要拆除惠民河上的亭榭日子?”
宋煊刚想寻机告退,未曾想刘娥也关心这件事,他连忙应下:
“回大娘娘,便是如此。”
“杨怀敏。”
“臣在。”
“你去带著宋十二见那三个人,顺便去外面瞧瞧热闹,到底有多少人家不肯拆除亭榭。”
“是。”
杨怀敏应了一声,脸上带著笑意,请宋煊隨他一起走。
此时丁度与曾巩亮、宋庠都在一起,等著他过去呢。
宋煊明白过来了,就算自己没有来请求,刘娥也会派人来的。
他请杨怀敏帮忙去通知张方平以及开封府的赵概。
杨怀敏自然是答应下来,隨手招来两个小宦官让他们去跑腿。
“宋状元,今日大娘娘一早就说了,就怕您年轻气盛不肯来,所以早早派人等候,一旦出了事,小人便会代替大娘娘为宋状元说话。”
“多谢。”
宋煊指了指杨怀敏身上的衣服:
“不过杨太监出宫之前换身衣服吧,免得嚇得他们不敢当场硬气,就看不见热闹了。”
“哈哈哈,好好好,宋状元果然已经適应了东京城百姓喜欢看热闹的习惯。”
杨怀敏脸上带著笑:
“待我引见过后,还需要你们等我一会,方好一起出宫。”
“那没问题。”
二人说笑著,到了一旁的大厅內,三人都是昨日收到的通知。
不知道大娘娘叫他们有什么事。
宋庠与曾公亮是同榜进士,而且排名都在前十,所以也是相互认识,此时正在说话。
后期丁度与曾公亮二人合力编纂武经总要,也是早早就认识了。
待到宋煊身穿朱服踏进门后,三人全都闭上了嘴。
纵然宋庠也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还是刘娥的心腹,可也没有爬到正五品的位置,朱服是穿不得的。
虽说翰林学士正三品是半步宰相的位置,但是如今还没有改制,翰林学士是没有具体品级的。
而丁度的翰林学士知制誥,目前也是从五品。
他们三人都穿著绿袍,而宋煊穿著朱服进来的时候,曾巩亮下意识的就站起来了。
曾巩亮感慨於眼前著朱服人如此年轻俊朗,也不知道是哪家子弟?
“三位都到了。”
杨怀敏主动介绍道:
“还是要给曾知县说一声,这位是开封县知县宋状元,大娘娘差遣你们都听从宋状元的安排作为副使。”
杨怀敏说完之后,便赶紧回去换衣服了。
有了杨怀敏专门对大娘娘的吩咐,丁度这才站起来,主动与宋煊这个主使行礼。
宋庠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