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金佛重要,还是灾民重要
只不过让钟离瑾失望了。
宋煊没那个心思去巴结他。
以前宋煊与陈尧佐这个顶头上司结怨,更不用去处理与上司的关係。
他在开封县衙內就是“大王”,说一不二。
陈尧佐为了自己的形象,也不会公然的去找宋煊的麻烦。
这种事交给手下去办就成。
可没想到陈尧佐的左膀右臂先被宋煊给折了。
自此一战成名,开封府衙大小官员见到宋煊都客客气气的。
谁身上真的乾净的,任凭旁人放心大胆的去查啊?
也就是宋煊他们这种新入职的新科进士。
这群人大部分连钱都没有,没在官场上廝混过,所以脑瓜子不仅铁,还特別轴得喜欢较真。
官场老油子对上他们大抵是会暂避锋芒,就算是有整你的心思一般也不会亲自出手。
现在钟离瑾还没有察觉出来东京城水深,依旧认为只要他借著大娘娘的名头招招手,就会有人不断的去巴结他。
可惜,这种情况,確实有。
但在开封府尹这个位置上,很难。
谁都清楚开封府尹这个位置的官员,干不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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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瑾回到租住的地方后,依旧是沾沾自喜。
可是夜色越深,他脸上的喜色就越浅。
然后钟离瑾就坐不住了,他不断地向著窗户外面探出头去观察。
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就正襟危坐,就等著宋煊敲门呢。
可是拜访他的,只不过是一只只喻喻叫个不停的蚊子。
啪。
钟离瑾再次打死蚊子后,依旧能听到许多嗡声,搞得他心烦意乱的。
“这个时间点了,宋煊他还没有醒吗?”
钟离瑾就算是念经,也是没有了心气,直接躺在木床上。
瞪著眼就等著宋煊来。
“还是自己的暗示他没听明白?”
“不应该啊,宋煊他是一个聪明人,怎么可能没有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呢!”
“糟了。”
钟离瑾猛地坐起来:
“我忘了告诉他我的住所在哪。”
“哎呀。”
一想到这里,钟离瑾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光顾著畅想了,忘记了如此重要的事。
岂不是媚眼拋给了瞎子看?
钟离瑾目前还没有小仙女的思维,认为不用告知地址,宋煊也能找到他家里来。
第二日,顶著黑眼圈的钟离瑾自己个直奔开封县衙而去。
他本以为照目前的局势,宋煊怎么也会来的早。
结果宋煊依旧没按时上班。
来的早的是大相国寺的住持子远和尚,与他大眼瞪小眼一起等著。
而且子远也没有睡好,他的眼袋较重,思考了一夜要如何与宋煊进行沟通,
爭取让大相国寺少出点血。
他们二人是旧相识。
“钟离施主,您也是来这里寻宋知县,在他治下听令吗?”
子远確认过周德绒说的是真的。
大娘娘已经把东京城賑济灾民的事,全都交给宋煊来做。
其余人进行配合,连开封府衙的那帮衙役都要归宋煊调派。
这件事如何能是假的?
听著子远的询问,钟离瑾暗嘆一声。
消息都已经传遍了吗?
“本官是负责无忧洞一案,前来与宋知县进行交接案情的。”
“哦?”
子远也暗嘆一声。
果然大娘娘为了筹集钱粮,已经提前把能为佛家说话的人给踢出局去。
二人各自嘆息,心中都有情绪压著。
“你是来做什么的?”
听到钟离瑾询问,子远也没瞒著,而是让县丞周德绒去找他们寺庙化缘。
要求出钱出粮,由官府统一对灾民进行施粥。
钟离瑾的眼睛都瞪大了,他著实没想到宋煊賑灾搞钱搞粮的法子,是从寺庙里强行化缘。
简直是“太好了”。
因为这种活,我也能干!
钟离瑾被刘娥给问住了,不知道要怎么想法子搞钱。
原来宋煊自信的根子在这里呢。
钟离瑾咳嗽了一声:
“子远住持,你们大相国寺准备出多少钱?”
“实不相瞒,我打算出五千贯和五百石粮食。”
子远说完之后,依旧是大倒苦水,隨即说著禁军借款的事。
“好,你就出一千贯和五百石粮食,在宋煊面前给我咬死了。”
钟离瑾连忙拉著子远的手道:“你等我,我立即去宫里找大娘娘诉说此事。”
“啊?”子远未曾想会有这种好事。
“当真?”
钟离瑾刚想走,他又止住脚步:
“我去找大娘娘,若是我来主持賑灾之事,你大相国寺只需要出三千贯和三百石粮食。”
“如何?”
子远眨了眨眼睛,就算是心动也没敢立即应声。
因为他觉得两千贯不值得来得罪宋煊。
“钟离施主,若是能主政賑灾之事,大相国寺定然会全力配合,若是。”
“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钟离瑾风风火火的走了。
他现在知道了宋煊搞钱的法子,大相国寺的钱粮他可以少收点,但是其余三个寺庙可以补上这个差价。
賑灾的差事,自己势在必得!
什么无忧洞,那政绩能有賑灾亮眼吗?
宋煊剿灭两个堂口,也不过是赐了华服,可以提高在朝堂上的辨识度。
毕竟满朝朱紫贵,能穿朱服的人也是少数人。
钟离瑾似乎没听过那句“做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的言语。
这句话的意思是叫你做事的时候,如果不由著东家的意愿来办,你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取得任何好效果。
刘娥在这种賑灾大事上已经做出了决断,
你再怎么上蹄下跳,除非宋煊真的出了差错,否则她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命令。
尤其是代表著皇权,让旁人觉得她说话跟放屁似的。
她的话还如何与皇帝一般金口一开,便不会收回,作为等价的效果?
將来还如何令人服眾?
钟离瑾抱著兴奋之色,又去求见了刘娥。
他说自己彻夜未眠,一直都在想著如何要搞钱搞粮,终於让他想到了解决办法。
“哦,去寺庙化缘?”
刘娥眉头微挑,她觉得钟离瑾的操作怎么那么熟悉呢?
这不就是復刻宋煊的操作嘛。
看样子宋煊又去找寺庙的麻烦了。
不过刘娥也不在乎,事情办了,那就能行。
“是的,大娘娘。”
钟离瑾说了一些寺庙在百姓闹灾也会施粥之类的。
他准备让四个寺庙全都出钱出粮,由官府统一调配,为城外灾民进行施粥。
钟离瑾越说越觉得这件事能行得通,他也不多要,就是一家寺庙一万贯,另外捐赠一千石粮食。
刘娥点点头:“你觉得这四千石粮食够外面灾民吃几日,四万贯能购买多少粮食?”
钟离瑾擦了擦头上的热汗,他一时间有些发蒙。
城外的灾民具体有多少人,他不知道,也没来得及做个统计。
只顾著让厨子把粥熬的浓稠一点,而且还监督。
粮价他也有所耳闻,只是一个大概的价目。
此时在心中默默计算,又不是很擅长。
刘娥明白他是想要表现自己的能力,可是越这样越让她觉得钟离瑾此人没什么能力。
“钟离瑾,你这个主意我会差人与宋煊说的。”
刘娥喊了一声杨怀瑾,让他带著钟离瑾去与宋煊沟通一下无忧洞的事宜。
林容儿子要儘快找回来,此事刻不容缓。
耽误的时间越长,就越不容易找回来。
杨怀敏阴测测的笑了笑,请钟离瑾离开,隨他一同前往开封县衙。
钟离瑾见事不成,又要面对宋煊说出自己的法子。
饶是他这个信佛的,也觉得尷尬之极,一时间脸上神色青红变化,甚至想要以屎遁。
钟离瑾走后,子远大和尚一时间也在纠结自己要不要按照钟离瑾的话去搪塞宋煊。
只是等了好久都没有见到宋煊,他心中越发不安。
其余三个寺庙是个什么说辞,他们都没有往外说的。
此事要打听,也不好打听。
谁知道宋煊这位立地太岁,会搞出什么事来?
“大官人。”
齐乐成说了一下来拜访之人,再加上钟离瑾又急匆匆的离开了。
宋煊点点头,不知道钟离瑾想要做什么。
反正他这种信教之人,脑子里想的都与眾不同,宋煊也不去猜测。
靠著精神那类人的脑迴路,你根本就猜不透。
“大官人。”
子远连忙站起来行礼。
“给子远住持上杯凉茶败败火。”
“是。”
宋煊打开桌子上的奏疏,仔细瞧了起来,这是周德绒整理的四个寺庙要出多少钱。
这开宝寺的出价最高,愿意出六万贯以及寺庙当中所有的存粮,足有一千零一石。
主要是为了做斋饭,以及时不时的施粥进行存储的。
自从开宝寺和尚的谋划被宋煊给戳破了之后,他们老老实实的,不敢与官府做对了。
赵禎坐在屏风后面,他其实来了一会了。
待到钟离瑾走后,子远和尚去上厕所的时候,他进来的。
子远就在一旁坐著,他还在纠结该怎么开口说话。
“说说吧。”
子远猛的抬起头,他著实没想到宋煊会先开口。
不过自己一早就来这里等著,他如何能不晓得原因?
子远把跟钟离瑾的话重复了一遍。
“所以呢,说那么多屁话,你大相国寺乃是东京城第一大寺,说句全国前二也不为过。”
“此番滑州决口,东京城外遍地灾民,你们寺庙打算出多少钱粮?”
面对宋煊的提问,子远只觉得压力很大。
他擦了擦自己脑壳上的汗:
“宋状元,我想要出五千贯和五百石粮食賑济灾民,主要是我大相国寺也没有余粮啊!”
“哦?”
宋煊哼笑一声:
“既然大相国寺没有余粮,那我就差人去把大相国寺的金佛拆卖了,去买粮食,帮你们普渡眾生。”
“啊?”
子远一下就站起来:“大官人,如何能这样做?”
宋煊放下手中的文书:
“子远住持,你说现在是金佛对你重要,还是城外的灾民对你重要?”
子远大和尚內心极为纠结,其实这种事也用不著纠结。
因为很容易就从心里选择出来,但是要说出来,那还怎么维持自己的道德水准?
尤其还是一位“得道高僧”。
“当然是”
“当然是,都重要。”
“都重要?”宋煊点点头,又笑了笑:
“我明白了,那还是金佛对你重要。”
“不是。”子远连忙摆手拒绝:
“是城外灾民对我更重要,出家人慈悲为怀,当然是要賑济灾民。“
“那金佛我就差人给拉走融了。”
“別,千万別。”
子远脸上带著焦急之色:
“大官人,我大相国寺愿意出一万贯外加五百石粮食。”
“本官找人估价过了,还是金佛更值钱。”
宋煊喷喷两声:
“那金佛可真是流光溢彩的,世间难寻,就算是第一大寺,都是泥塑金身,你大相国寺是金子做的。”
“两万贯外加一千石粮食。”
子远大和尚伸出两根手指,他当真不想大相国寺的“金佛”被拉走。
那可是大相国寺的排面。
赵禎听著子远大和尚的主动加价。
他发现大相国寺挣了那么多钱,平日里標榜乐善好施,可真到了事上,又变得小气吧啦的。
周世宗果然是对的!
赵禎心中有了这么一个想法。
宋煊警都没有警他:
“也不知道当初铸造金佛的时候费了多少钱財,融了怪可惜的。”
“大官人,我大相国寺愿意出三万贯以及一千五百石粮食賑灾,多了当真没有了。”
子远能听出来宋煊话里的暗示,就是没有达到他的心里价位,所以才这样说的。
“哦?”宋煊点点头:
“原来那座金佛只值三万贯啊,这样我做主把金佛抵押给刘知州的解库用来贷款五万贯,將来你大相国寺再去赎回来。”
“五万贯!”
子远大和尚欲哭无泪,这与他先前的预算整整差了十倍:
“大官人,我大相国寺愿意出五万贯进行賑灾。”
“光是五万贯钱吗?”
宋煊站起身来,走到子远住持面前:
“子远住持啊,你也知道,东京城如今钱在粮价面前不值钱,我听闻大相国寺的存粮可是不少。”
子远大和尚都被宋煊轻描淡写的陈述,给气的都发抖了。
他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语?
就算钱出去的多了,可是只要东京城的粮价再次上涨,他的那点损失就能马上拿回来。
因为子远確认,既然滑州决口十分严重,那粮价只会节节攀升,除非宋煊他会出手干预,
可是从他昨日接收后,县衙发布了不少惠民政策,但都没有要求粮食价格。
这让许多粮商都不解,为了防止被宋煊突袭,有些粮商还掛上今日售罄的牌子,不敢轻易往外卖。
“两千石,绝对没有了。”
子远住持再次伸出手。
他发现自己的底线一推再推,现在推到这里,也只能暗自后悔。
“哎。”宋煊点点头:
“既然你这么不珍惜机会,我也不好强逼你,就这样吧。”
听到宋煊如此言语,子远下意识的鬆了口气。
“你想不想知道其余寺庙愿意出多少钱賑济灾民?”
“想。”
子远认为大相国寺是四个寺庙最富裕的,所以才会被宋煊如此敲诈勒索。
“其实开宝寺出了六万贯用来賑济灾民。”
“什么?”
子远一时间不敢相信,开宝寺的僧人都敢出这么多钱!
他们不过日子了?
“你知道本官对大相国寺有多失望吗?”
“明明是最赚钱的寺庙,结果遇到事了,竟然像个守財奴一样。”
“人家佛祖都有割肉餵鹰,捨身饲虎的教导,你们仅仅是出一点钱財都不愿意,我在大娘娘面前还怎么为你们找补?”
宋煊如此pua的话语,让子远有些无地自容。
反正就是钱没少,还没落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