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应天四句·宋子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张师德是了解范仲淹的。
此时让他两个离得近的学生劝一劝,实在是正常思维。
可是宋煊觉得范仲淹要是能听人劝,不去直言进谏。
那他就不是范仲淹了!
“张夫子可是劳累多了。”
宋煊笑呵呵的道:
“方才你情绪激动,诊脉并不是很合适,我再帮你号脉一次吧。”
张师德叹了口气。
他也明白宋煊话里的意思。
就范仲淹那个性子,谁能阻拦他的想法啊?
别说宋煊不好使,就算是范仲淹的举主晏殊也劝不住的。
“张夫子勿要担忧,范院长他自己心里有谱的。”
张方平连忙笑了笑,过去给他抚背,让他顺顺气。
范院长的为人,在座的没几个不佩服的。
可是这样的人,在东京城那般水深的地方,想要安全的升官,绝非易事。
甚至在东京城待多久都是个问题。
他们在东京城应试的这段时间,可是没少见到那些权贵的模样。
更不用说经历了宋煊在殿试上被官员针对的“恶劣事件”!
“张夫子今后还是勿要过于操劳。”
宋煊缩回手笑了笑:
“要不然学生们今后若是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怕是你没机会见证喽。”
“哈哈哈。”
张师德大笑数声,指了指宋煊道:
“应天书院学子占据一甲榜单,连中三元与连中三尾同时出现。”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老夫相信再也没有人能够看见如此盛事了。”
张师德也不得不承认,宋煊他们这次考试考的极好,为应天书院带来了许多生源和名望。
如今成为大宋第一书院,那根本就不是吹牛逼。
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幸亏当初范仲淹力排众议,再加上有了宋煊的钱财支撑。
书院新建的校舍增加了不少,不至于让来游学的学子睡在外面。
但是学生多了,相对而言,夫子的人数就少上许多。
而且在这种“声誉渐盛”的情况下,作为夫子的人品与质量,定是要排在第一的。
否则应天书院成为大宋第一书院,也不过是昙一现。
作为班主任以及“副院长”的王洙,头上都是热汗。
他着实是没想到自己会一瞬间就扛起这么一个大摊子来。
张师德接替范仲淹院长一职,
可是身体不行,许多事都是副院长王洙做的。
赵祯也特意赐予了王洙官职,鼓励他好好做。
如今王洙擦了擦汗,刚想与张师德商议招收老师的事。
过不了几个月,书院会再次迎来新生。
“呦。”
王洙瞧着宋煊等人坐在此地,颇为悠闲:
“几位新科进士舍得从那富贵迷人眼的东京城回来了?”
听着王洙阴阳怪气的询问,宋煊当即开口道:
“回家成亲,特意邀请夫子来参加的,就是不知道王副院长可有时间?”
“啧啧啧。”
王洙双手背后,走上前来:
“你小子,尾巴都翘起来了。”
“嘿嘿嘿,一直都没放下过。”
王洙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这几个学生。
都是人才啊!
将来说不准官职都在自己之上。
“院长,如今学子太多,夫子太少了,好几个夫子嗓子都哑了。”
王洙先是给张师德汇报了一二。
顺便请他做主与应天知府李迪拨些钱粮来。
要不然光靠着宋煊的书铺以及城中其余行会的资助,根本就无法供应如此多的学子安心学习。
张师德立即就应下来,他开始写信。
不仅要给新任知府写信,更是要给宰相王曾写信。
毕竟数千学子涌进应天书院,钱粮消耗的太快,还请朝廷也拨款来。
要不然应天书院当真是办不下去了。
“瞧瞧你们干的好事,如今书院是缺钱缺粮又缺夫子。”
王洙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也没想到范院长会在这个时候,直接被官家给夺情叫进京中为官。
就剩下他自己一个人扛!
“哎,我们考试考的好,可是为书院争光,现在谁敢质疑应天书院是不是大宋第一书院?”
听着宋煊的话,王洙也忍不住嘿嘿笑了几声。
上一届科举考试当中,大小宋也是出自应天书院,但是没有这一次如此轰动。
毕竟因为先帝的缘故,他们没有参加殿试!
可是这一次不同啊。
天圣五年的榜单,足可以流传千古。
“对了,副院长可千万别跟我哭穷啊。”
宋煊当即甩出折扇:
“你也知道的,我过几日要成亲,采购了不少货物,还要摆流水席宴请我的那些狐朋狗友,昔日旧相识老街坊之类的。”
“为了筹钱,还一口气推出了三国演义的后续好几个章节,就为了筹钱。”
王洙其实也没有抱太多的希望,从宋煊这里要到多的钱。
毕竟宋煊他出资就已经极为大方了,说到底是为了朝廷选拔人才。
这钱应该朝廷出!
况且宋煊他已经从应天书院“毕业”了。
将来去东京需要钱的地方更多,轮不到他还向以前一样肆意挥霍的钱。
况且成亲从来都是一件极其耗费钱财的事。
王洙也明白宋煊身上背负的压力。
毕竟他家里尽是给他后腿的,而不是给予他太多的助力。
“是啊。”
王洙悠悠的叹了口气:
“以前我不知道范院长如此辛苦,每天睁开眼要操劳那么多的事。”
“如今来应天书院游学之人,已经超过五千之数了。”
“五千!”
王洙伸出手,眼里满是发愁之色:
“我怀疑在东京城省试殿试落榜的大部分学子都来了,消息再传的远一点,今后怕是有更多的人也会来的。”
以前他还不明白什么叫做“为名声所累”。
这几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当真是被累到了!
身心俱疲的那种。
诸如欧阳修那样的人也是回家的路上。
先打算在书院盘踞一些时日,然后再返回老家继续苦读。
对于书院目前的情况,张方平等人都爱莫能助。
毕竟他们以前也都是穷学生。
就算是当官有了俸禄,那对于一个书院的建设而言,也是杯水车薪。
“十二郎,你可有什么办法?”
王洙面带劳累之色极为诚恳的询问:
“我不是让你出钱,出出主意就行。”
“毕竟在搞钱这方面,满屋子加起来,都没你脑子好使。”
这一点。
纵然是王泰等人也皆是认同。
宋煊这个经商天赋。
当真是异于常人。
放你八岁出来单独挑大梁。
不偷不抢,在街头上生存下来,可是有的说辞的。
宋煊摆弄着折扇。
如今办学,都是输血性办学。
赚钱根本就不可能。
尤其是大宋的环境下。
相对降低了读书的门槛,只要有心气的,都会咬咬牙让儿子去读书。
但这也就造就了大部分读书人,家底都不丰厚。
能来上学就已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解决燃眉之急的法子呢,我倒是有一个。”
宋煊瞧着做洗耳恭听状的王洙:
“王夫子可以前往灵台寺与那主持商议最近来的学子太多,安排在他们那里住宿,以及城外还有寺庙,都可以相商一二。”
“如此一来,便能进一步缩减书院的开支,他们在那里借宿吃个饭也实属正常。”
“毕竟灵台寺打出我等的旗号,如今香火更加鼎盛,其余寺庙就不羡慕吗?”
“况且如今的寺庙极少数会缺钱的。”
王洙缩回倾听状的身子,开始思考宋煊这个提议。
许多读书人为了按照儒家思想磨练自己的意志,都会选择去寺庙借宿苦读。
范仲淹这样干过。
包拯也这样干过!
在大家朴素的认知当中,寺庙当然是一个清苦之地。
大鱼大肉几乎没什么可能。
除非大相国寺里的那些武僧,人家是不忌口的。
“倒是个好主意,天下岂有白吃的饭?”
张师德沾墨的空隙应了一句:
“自从灵台寺率先打出宋煊等人金榜题名的消息后,全城轰动,许多人都去那里上香了。”
“如今应天书院有了难处,灵台寺若是不答应,宋煊他们可是在这呢!”
王洙也知道。
当初宋煊为了给范详那样的学子蹭饭以及蹭蜡烛去学习,找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如此灵台寺也没有拒绝。
反正他们夜里点着的蜡烛也是点,给学子看书也是一举两得。
如今他们这群人当真是金榜题名。
那灵台寺靠着宋煊等人的名气收割一波也实属正常。
大家都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互惠互利的关系。
王洙连连点头:“既然院长都这样说了,那我试试。”
宋煊抿了抿嘴:
“其实我还有一个能让书院赚钱的主意,但是说出来后,怕是会影响今后读书人的风气,便不想多说了。”
张师德明显一顿。
人老成精。
他明白宋煊话里的意思。
有些话不适宜在所有人面前说。
王洙点点头:
“书院的口碑不能丢弃。”
随即他话头一转:
“正好你们前三名都在这里,我下午的时候召开一次全校师生大会吧,你们都上去讲一讲,主要是激励同窗们。”
王洙觉得今后怕是很难再有机会聚齐宋煊这几个人了。
毕竟他们都有了官身。
相对而言自由就少了许多。
天南海北的,他觉得宋煊、张方平二人在东京城也待不太久的,迟早会去地方上为官,锻炼基层经验。
“我倒是没什么可以拒绝的借口。”
宋煊忍不住笑了几声。
韩琦依旧是不言语,只是点头。
张方平哈哈笑了几声:
“夫子,我是怕我的学习方法不适合他们。”
众人闻言又是笑做一团。
毕竟张方平的天赋,世上可是没有人能够跟他相比较的。
“无妨,那你就更应该说一说了。”
“毕竟依照你的天赋,才是探!”
“足以见宋煊与韩琦二人的实力更强,可以鼓励同窗们,不要过分信奉天赋嘛。”
张师德觉得出了张方平这么一个天赋怪也挺好的,而且中探也是极为不错的。
听着张师德的话,张方平哈哈笑了几声,便是应承下来。
毕竟金榜题名,谁不欢喜?
自从消息公布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烈的笑容。
于是王洙也不在迟疑,立即就开始挨个通知夫子们。
天圣五年的状元榜眼探,一同返回“母校”给同窗们做鼓励,这个好习惯还是范仲淹留下来的呢。
无论是夫子还是学子,情绪自是沸腾起来了。
谁不渴望成功?
如今前三名都在书院,还要给大家讲一讲。
若是能够在他们身上学到一点东西,那将来在考场上还能不占据优势?
于是。
整个应天书院的学子们,都犹如沸水一般,变得滚烫起来了。
众人都在议论着。
如此行为,也算是给新院长张师德聚拢一些威望。
张师德把其余人都打发出去了,这才开口道:
“你方才说的那个有些伤人和的法子,是什么?”
宋煊又给张师德说了借读费的意思,便是开个口子。
毕竟依照应天书院的名气,定然会有大量的举子前来,但是许多人都会考不上。
为了缓解书院的压力,可以让一些富贵人家的子弟大量的钱来就读,就是一个门槛费。
这种是另外的招生,限制名额以及稍微有点实力的那种。
而且还要在正式的入院考试之前举办这种招生。
他们提供的择校费,能够供应大部分正常考入书院的学子。
“若是他们有可造之材,也算是书院赚到了。”
“若是没有可造之材,只是满足他们一个上好书院的期望,并不会影响其余人的科举考试,反倒是有所助力。”
张师德闻言并没有立即给出回复。
按照宋煊的推测,如今有大批人愿意高价来书院就读。
但是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对于书院今后的发展是有些冲击的。
教授的学生多了,夫子更加劳累。
那相应的报酬也就会变多起来。
这都是需要钱的。
“此事我还需要好好思索一二,再与王洙商议。”
因为应天书院创办之初,那也不是免费教学。
都是有门槛的!
张师德也是打算把宋煊提的这个“生财之道”,写信告知范仲淹,最终还是让他来拍板。
毕竟自己真的老了,精力不济。
王洙还很年轻,不能扛起书院的大旗。
范仲淹虽然不在这里了,但是他也不会瞧着自己亲手改革的书院落入下乘。
春日的应天书院,千年古柏下,学子们争相抬头望向高台。
“台上坐在中间的便是宋十二吗?”
“当真是年轻啊!”
“他们三个全都是弱冠之龄,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啧啧啧,真是让人羡慕。”
宋煊在书院读书,倒是喜好交朋友,大多数人都知道他。
而且许多老生都没有考中进士。
他都连中三元,年纪轻轻当了状元,谁能够不羡慕。
而且外围更多的是前来游学的学子。
范仲淹演讲为了让台下的学子们都听清楚,特意安装了用来守城的大缸。
设翁助声。
据传是墨子发明的防止挖地道的守城技术,一直流传至今。
一些戏台子也会用这种法子来让声音扩散。
王洙上前介绍了宋煊等“优秀同窗”,在天圣五年的科举考试当中取得了优异成绩。
他们全都是三年前考入书院就读的。
此言一出,更是让许多游学的学子感到不可思议。
毕竟在书院学习三年就能考中进士,而且还是一甲,这含金量杠杠的。
新任应天府知府李迪以及宋城知县宋祁联袂而来。
毕竟前三名要讲话激励学子,他们这些父母官也要来感受一二。
将来出了政绩,可都算是他们的了!
“当真是热闹非常啊!”
宋祁打量着黑压压的人头。
他估摸宋浩没有回书院,毕竟殿试被刷下来,不是谁都能接受的了。
尤其是当弟弟的连中三元,他肩上背负的压力更大。
当时宋祁也是有这个压力,他懂。
“张夫子写的信我看了。”
李迪悠悠的叹了口气:“所言不虚,光是靠着应天府的赋税,怕是不太够用。”
毕竟天下学子都来此学习,对于应天府的赋税是极大的挑战,必须得向朝廷申请。
李迪想要做出政绩来,那需要比晏殊费几倍的银钱。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晏殊他刚起步就做出成绩来了,李迪是要延续应天书院的辉煌,如何能不加大力度?
王洙紧接着就开始介绍探张方平,随即开口让张方平上来。
张方平深呼一口气,跟在宋煊身边久了,倒是也不怯场。
他先是对着众人拱手,这才接过木质喇叭:
“诸位同窗,我叫张方平,其实我对自己中了探这件事非常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