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融在吕青竹那里呆了一个时辰。
他从吕青竹的房间里出去,并未像往常那样去找他岳父喝茶,而是直接出了这边的院落,往隔壁自家的院落去了。
方一入门,便看到萧玉正在井边打水,许是嫌她自己的那衣衫麻烦,她竟是穿了段融的衣衫,此时是一身男装的打扮。
段融见了不由一笑,说道:“怎么?这敢情是贤古县的胭脂虎又回来了?”
萧玉闻言,将提着的水桶往脚边一放,直起腰来,笑道:“夫君,还提那旧时的诨号作甚?小七这不是有身孕了吗?一家人的吃食总得有人照应。”
段融道:“沈觅芷她不给你搭把手吗?”
萧玉道:“别提那家伙了,做这些家务活儿,她还不如我呢。让她搭手,净是添乱。”
段融想想也对,沈觅芷虽然现在只是这院里的护卫,但那妮子在贤古县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这些杂务她的确是不会干。
“夫君,等你好几天了。你跟我来。”萧玉忽然走过来,扯着段融的衣角,将他往某个房间拉去。
段融跟着萧玉走进了房间,只见朱小七正坐在那里做针线活儿呢,她一见段融和萧玉进来,立马慌得站了起来。
朱小七不过也就有身孕半个月而已,此时站在那里,从身量上完全看不出是怀孕了。
萧玉道:“夫君,你也给小七号号脉,开个安胎的方子。”
段融目色无动地笑了笑,萧玉的这一出,他还未进院子就料到了。
不过,他也的确想跟朱小七号号脉,这也是他没跟吕钟棠喝茶,就直接过来的原因。
段融缓步走到了那堆了不少针线活儿的桌子前,坐了下来,看着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的朱小七,说道:“小七,你坐下来。我看看你的脉象。”
“是。”朱小七羞涩地应了一声,在段融不远处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你这妮子,磨磨蹭蹭的,把手伸出来呀。”萧玉见朱小七坐下后,却又不动了,不由地有些起急,立马走了过去,将朱小七的手拉在了桌子上。
段融随即便将手指搭了上去。
朱小七虽然身材娇小,但气血颇足,脉象沉稳有力,内蕴更是绵绵不绝之感。
段融离手,微微一笑。
萧玉见段融的那饶有深意的笑,不禁问道:“夫君,小七的脉象怎么样?”
段融道:“脉象很好。”
萧玉道:“那你也给她开个安胎的方子啊!”
段融道:“连一个月都不到,哪里需要安胎?而且是药三分毒,小七她若无反应,不吃最好。”
“是吗?”萧玉目色狐疑地看了段融一眼,她可是记得吕青竹那边是有安胎的方子的,不过想了想朱小七才受孕不足一月,而且也无甚反应,好像的确不需要吃啥药的。
这时,段融从桌子上的那堆针线活儿里,随手抓出来了一件,一看竟然是婴儿穿的小衣衫,他看着朱小七,微微一笑,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朱小七颔首道:“小姐也不让我干活,闲来无事,就做些针线活儿。”
段融道:“不必做这么多。那边月姨也做了不少,刚出生的婴儿,几个月就不一样了。做了也穿不了多久,你肚子里的比她晚几个月,刚好把她那边的衣衫接过来穿就是。岂不是方便?”
萧玉闻言,一把将段融手里的小衣衫拽了过去,递进了朱小七的手里,说道:“干嘛穿她们那边的?而且还是她们那穿剩的。小七,你就做,咱们穿新的,反正做针线活儿也不会动了胎气,就当解闷了。”
“是,小姐。”朱小七虽说应着萧玉的话,但却是眼眸含笑地望着段融。
萧玉目色一动,正欲说什么呢,忽然听到外面沈觅芷叫道:“谁在厨房里蒸的包子?水都烧干了?!”
“槽糕!”
萧玉闻言,立马就如猿猴般,蹿了出去。
她就是看蒸包子的水有些不够了,才去井边打桶水上来。原本想着,先给蒸上,便在炉灶里填了足够的干柴,准备先烧着,水拎过来再添水,可巧段融进来一打岔儿,她给忘记了。
萧玉一出房间里,便在院子里闻到一股焦糊味。水烧干后,铁锅的温度在火焰的烧烤下会持续攀升,包子皮显然已经被烤糊了。
萧玉立马奔到水井旁,拎起水桶就冲进了厨房。
她掀开蒸笼盖子,一股难闻的味道直呛鼻,她舀了一瓢凉水,就沿着铁锅边沿浇了下去,只听滋啦一声一阵白烟冒起。
白烟散去,这时只见篦子上,她费劲巴巴包好的包子,全都成成黑乎乎的黑暗料理。
“呀,这是包子啊?不说的话,我还以为是烤地瓜呢?”沈觅芷站在萧玉身后,不无揶揄地说道。
萧玉回头瞪了她一眼,道:“你不说风凉话会死吗?”
“不会死。”沈觅芷道:“会生不如死。”
朱小七的那房间里,萧玉忽然奔出去后,房间里就只剩下她和段融两人了。
虽然朱小七已经侍寝段融数次,但两人似乎不仅没有更亲密,平素见了面,反而更是冷淡,也是因为这种冷淡,朱小七经常会回避段融的目光。
但朱小七似乎能感觉到,段融今日与往常的那种冰冷的态度,是有所不同的,起码他望向她的目光里有着某种温柔。
段融忽然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对你的冰冷,是故意为之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没有……”此时朱小七早已经没了往日伶牙利齿的模样,一开口就紧张起来了。
段融叹了口气,道:“我对你冰冷些,也是为了你好。我若对你好起来,萧玉就越发难容下你。你虽侍奉过我,而且也怀了我的孩子,但以后我们就不能再有亲昵了。只有这样,你才能在这个院里,生存下去。我说的意思,你可能明白?”
朱小七微微一愣,段融所说的以后不能再有任何亲昵,显然刺疼了她,她眼眸深深地看着段融,语带哭腔道:“可是,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段融道:“现在你是怀胎,你还感觉不到。但等孩子诞下,你是孩子的亲娘,就这个身份,在萧玉那里,已经对你很是不利了。若你我之间,再有亲昵,她是断难容下你。”
朱小七闻言,还犹自坐在那里,显然未能完全领悟段融的意思,但她原本脸上的悲戚已经不见了,说明她还是听懂了一些的。
“我讲的乃是生存之道,你慢慢体会。”
段融见朱小七似乎未能彻底领会他的意思,而该说得,他已经全部说完,他便欲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