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伙计呼唤,手中的笔也不住停滯了一瞬,他沾了沾墨,一边写字,一边恬淡地问道:“哦?是什么人?”
“是一对夫妇,很年轻不到三十岁,还带著一条白犬。”
“男子英俊,女子秀丽,气度不凡,出手阔绰。”
“女子的眼睛上有一纵行刀疤。”
“那公子自称是咱们店里的熟客了,但我从来都没见过他。”
此话一出,原本还淡定写字的男子瞬间瞪圆了眼睛,猛地回过头来:“什么?!”
他转过身来,却无法站起,支撑不住,椅子摇晃,差点要摔倒。
伙计赶忙上前来扶住他:“欸……掌柜的!您小心些!”
不过郑阳却全然不在乎,只是抓著他的手臂,急声问道:“他们现在在哪?”
“额……他们已经走了。”
郑阳一滯,抓著伙计衣袖的手掌鬆了开来,似乎有些遗憾:“走了?”
眼见著郑阳如此激动,伙计也意识到,今天的那两位或许並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又说道:“不过,那公子让我带句话给您。”
郑阳又有些激动的抬起头来:“什么?”
“他说,辛苦了,我很高兴越阳还有家可回』。”
掌柜的闻言晃了晃身子,轻声呢喃著:“是嘛……是嘛……有家可回。”
这人离开的时候,他和所有人都高声喊著,不卖酒楼,等著他回来。
现在……这承诺,终究是完成了。
一直以来的坚持,似乎也是为了这一天。
明辰其实低估了他的地位带给这些人的影响。
这位掌柜的是亲眼看著明辰如何一步步从一个书生,做到现在这样搅动天下的位子的。
他知道明辰是何等的英雄,並且为之仰慕惊艷。
明辰赋予了他们这些尘埃之中的人生计,也赋予了他们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机会。
那么理所应当会尊敬他,崇拜他。
他咧开嘴来,不自觉地笑著:“宋聪,以后公开宣布,咱们酒楼最初时的创始人是靖安侯,名字是当年靖安侯取的,各种各样的菜式也都是靖安侯发明的。”
伙计一愣,旋即点头:“是。”
“这两人来了,还说什么了么?”
“把他们来了之后,所有的细节,都与我说一遍。”
伙计闻言想了想,说道:“他们来就在大堂坐著,点了几个招牌菜,还问了有关张先生说的书。”
郑阳眼睛一亮,有些期待的问道:“哦?他们对於说书的態度如何?”
伙计想了想:“那位公子我看不出他的想法,他对此似乎有些好奇。”
“但是那位女子特別喜欢,一直在笑,还说要常来听。”
“是嘛!”
郑阳闻言更是信息,竟是爽朗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好!”
那位是个颇为张扬恣意的人,想来是喜欢被人捧著的。
看来他们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再接再厉啊!
他定是会继续努力的!
他要让自己的故事,传遍整个越阳,编撰成书,流传下去。
伙计很少见到自家掌柜的露出这样的表情,不住试探性地问道:“掌柜的,他们……是谁啊?”
郑阳挑了挑眉:“你来得晚,你没见过他。你不知咱们这酒楼是谁创立的么?”
伙计浑身一震:“什么?”
“这……您是说,那位……”
掌柜的颇为篤定道:“当真,错不了!”
伙计其实隱隱有这种想法,但是他不敢相信,如今得了郑阳確认,他却是眼仁一缩,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
他还带著那位大人赏他银钱呢!
那位搅动天下风云,年纪轻轻的登上侯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英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
“你不见见那帮你写书的掌柜?”
街上,凌玉心情极好,整个人都俏皮了些。
调侃似的朝著明辰问道。
明辰只是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夫人,看样子是为夫很久没振振夫纲了啊”
“唔”
这坏人的眼神有点危险,凌玉抿了抿唇,自是明白对方的意思。
今晚怕是不能善了了。
明辰耸了耸肩:“酒楼已经是他们的了,见面也找不回当年的感觉了,现在是要我摆侯爵的架子迎接他们的尊敬吗?还是算了……”
“相见不如怀念,就这样吧。”
忽而,两人同时一滯,似乎若有所感,朝著同一个方向看去。
皇宫。
神威浩荡,天地巨力匯集。
萧歆玥……出手了?
……
“鳩占鹊巢?”
萧歆玥比之一些有心之人的想像要坦诚的多。
当天与明辰见面,便是说起了白日里那个怪人,还有那所谓的天兆。
在这样的事情方面,她跟明辰是没有秘密的。
要是这惫懒的傢伙真有篡国之心,那她也认了。
明辰闻言挑了挑眉,旋即一脸正色道:“没想到啊!我朝竟然还有这样的隱患!”
这玩意儿也就糊弄糊弄傻子。
所谓的天兆,是可以自己创造出来的。
比如说,先前萧歆玥在季取登基,明辰还人为创造出来了凤鸣季取这样的场面呢!
几只筑巢的鸟算什么?
天兆要是那么有用,怎么不预测预测天地大乱,国土崩碎,亿万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呢?
说到底,不过是上层的存在糊弄下面人的手段罢了。
“陛下,辰检举,我以为督察院的卢大人心怀不轨,怕是有谋逆之心吶!”
看著这人一本正经的模样,萧歆玥却是朝他翻了个白眼。
“卢大人就是耿直了些,年前说了几句你惫懒嘛?”
“何必如此小心眼呢!”
“人家都五十八岁的老头儿了,也没什么党羽,哪经得起你这般埋汰?”
鳩占鹊巢。
除了明辰和凌玉有这能力,其他人谁有啊?!
傻子都知道说的是他明辰。
还演这么一出,埋汰参过他的大臣。
小心眼的傢伙,还记仇呢!
“话不能这么说啊陛下!你这实属冤枉,辰如何能以公谋私呢?辰所言字字句句,真心实意。”
“我与你说,我听说有一朝一老臣,生生熬死了三代皇帝,当街杀人篡国,可不能不当回事儿啊”
萧歆玥瞪了他一眼:“你放屁!”
她精研歷史,何时听过这样的事情。
这坏人,编瞎话都不打草稿的。
“唉”
“辰忠心耿耿的赤诚之言,陛下却不信辰痛心疾首啊”
“行了行了你快別演了!”
“依你所见,这怪人是谁?”
玩笑到此为止,萧歆玥摆了摆手,有些认真的问道。
明辰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说不知道吧,其实也不算。
但是没什么根据,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到底,不过只是一句噁心人的试探罢了。
他大概能猜出来一点,兴许跟那北烈虎君背后的存在有关。
现在乾元最沉重的樑柱是由萧歆玥和明辰支撑的,令两人离心无异於是斩断乾元一臂。
这对於最大对手的北烈是极为有利的。
君王至高无上,为所有人关注,就註定了多疑,也不喜欢臣子功高震主。
反正没什么妨害,噁心一下两人也是好的。
就算当时不信,也会种下一颗种子,时不时的回想验证。
在外人看来,明辰的地位超脱,一人独揽无数大功……这便是乾元脱不开的死结。
朝臣直到现在,还在猜测萧歆玥的內心所想,还在窥探明辰这棵大树的未来。
出人预料,萧歆玥有些特別。
谁让她是个女子呢?刚巧,又倾心一人呢?依靠一人呢?
这样的情绪对於一个帝王而言不应该,但是萧歆玥也无法控制,她就是这样的。
两人携手从最底层一步一步爬到现在,信任牢不可破。
明辰毫无顾忌地跟萧歆玥说血衣军的事情,萧歆玥也不会隱瞒明辰今日的怪人解兆。
“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