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道心话音未落,祝余的嘴就被陆卿的手捂住了,力道不大,很轻,但足够制止她下意识想把嘴里不明来源奇怪东西吐出去的动作。
这一下,祝余也彻底清醒过来,睁开眼,嘴里的东西也咕噜一下咽下肚去,一瞬间只觉得从喉头到身体,一股清凉之气充斥其间,先前的闷热难忍似乎也被驱散了许多。
“这是什么?”她也压低了声音,问陆卿和严道心。
“你当我这些天就真的只是在给那利令智昏、行将就木的老东西配药啊?”这会儿没了外人盯着,严道心又恢复了平时私下里的样子,咧嘴嘿嘿一笑,低声道,“之前陆卿告诉我要有所防备,我就寻思着呢。
从梵地到锦国去,一路难免有大半都湿热难耐,这帮人也不会好心到给咱们多好的照顾,所以当然要有备无患。
刚刚吃下去的,是祛除湿热的药,不然那这一路上,就算没别的,光是这一股子湿热,也要把咱们五个人给闷出病来了。”
说着,他又指了指自己怀里,让陆卿帮忙。
陆卿伸手过去,从他怀里又摸出来一个小瓷瓶,两个人的手都被捆着,只能相互配合着把里面的药丸又一人分了一粒。
祝余接过自己那一粒的时候,再看看正在让陆卿帮忙把瓷瓶藏回怀里的严道心,忽然有些想笑。
她有时候实在是好奇得紧,想知道这家伙的袍子里面究竟缝了多少个暗袋,怎么就总是能摸出那么多装药丸的小瓷瓶来,就好像是个百宝囊一样。
这回的药丸她倒是不需要询问了,光是拿在手里闻一闻,就已经认了出来——这就是和之前在小山楼的时候,严道心给她提前藏在身上的那两粒丹丸一样的东西,吃了之后能保证人在缺吃少喝的时候也不至于被熬垮了。
“我可是特意等到这会儿才招呼你们吃这些的。”严道心朝小气窗外瞥了一眼,颇有些得意地说,“那些人这里如此湿热难捱,那些人昨天夜里也睡不踏实,到了这会儿天光微亮,最是凉爽的时候,也是他们睡得最沉的时候,要保险得多。”
这事儿还真叫严道心说对了,外面那些梵王府护卫似乎睡得都很沉,一点动静都没有,一直到他们五个吃过这两种药丸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那些人才陆陆续续醒过来,照例把水和几个干巴饼子草草扔进他们的车内,就又锁上门离开了。
凑合着啃了几口饼,润了点水下去,五个人就各自闭目养神。
大白天的,祝余自然就不敢再枕着陆卿的腿休息,只能靠在硬邦邦的车厢壁上。
路上十分颠簸,好在有了严道心提前准备的那个药丸,吃下去之后,祝余似乎觉得自己由内而外散发凉意,对周遭的闷热潮湿似乎也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夜里睡得不算好,白天有药效的帮助,让她格外舒坦,也就靠在车厢壁上迷迷糊糊打起盹儿来。
抓住每一个零零碎碎的时间休息,这是祝余过去学到过的重要一课。
在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什么事也做不了的时候,硬着头皮熬着自己,那是对自己性命的不负责任。
她虽然精通验尸,也有查案的本事,但是武艺不精,只是在陆卿的引导下学了一些个防身的招式。
所以不论是戒备外面那些梵王府护卫,还是提防其他可能的节外生枝,这都不是她能力所及的东西。
于是她就放心的把这些留给符文符箓,甚至是陆卿和严道心了。
有他们四个人在,祝余并不为自己的安全担心。
就这样周而复始,一转眼路程就已经走了五六日,他们也终于来到了梵地与锦国接壤的地带,到了这里的时候,周遭的气温总算是没有那么闷热熬人了。
这几天有严道心的药丸撑着,祝余他们几个人虽然说不好受,倒也比较好忍一些。
那些梵王府的护卫就不一样了。
这些人很显然是受雇于人的态度,对梵王也好,梵王侄子也好,都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忠心,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在梵王死后,对于“听从”梵王侄子号令的这件事没有任何异议。
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一个收了钱必须走完的流程罢了,无所谓对谁效忠,合不合礼法规矩的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这一路上的湿热和疲惫,也都把他们给熬得够呛,一个两个没精打采,灰头土脸的,不知道是没心思了,还是之前被震慑住,一路上倒也没有再对五个人生出什么戏耍的坏心思。
等到他们翻过了一道岭,到了两国交界的地方,终于从之前的蛇虫鼠蚁、湿热难忍当中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脱。
不知道是不是离锦国近了的缘故,包括途径的城镇村落,也明显要比都城那一带的更繁华富饶,顿时那一颗想要放纵一下的心就愈发按捺不住了。
就在进入锦国地界之前的夜里,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是买还是抢了几坛子酒,一群人闹闹哄哄就喝了起来。
很显然这样的场面是让梵王的侄子感到不安的,他让人叫那些护卫不要喝酒,抓紧时间休息,休息好了第二天还要尽快赶路,别耽误了正事。
毕竟梵王的尸首虽然说用了不少道防腐的流程,可这天气毕竟湿热,他实在是担心万一方法不奏效,好不容易到了京城里面,尸首已经烂的七七八八,到那个时候万一锦帝不认账,不肯以此追究那逍遥王的责任,到头来搞不好罪过还要落在他自己的头上。
只可惜,那些护卫似乎并不能体谅这位梵王侄子的忧心,根本不理会他的提醒或者说要求,自顾自地继续喝酒作乐。
梵王侄子几次叫人提醒,自己忍不住也下车过去说了几句,但是始终无人理会,甚至还有喝酒有些上了头的护卫出言讥讽。
他对此也是敢怒不敢言,见那些人不听,于是也只能灰头土脸地又自己回去了马车里面,躲着不出来了。
祝余在囚车里听着外面的这一切,心中的猜测就愈发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