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苍州王府门前的石狮在夕阳余晖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晚风拂过,带来一丝秋末的凉意。府内正厅,赵樽一家正用着晚膳,银箸碰触瓷盘的清脆声响在厅内时不时响起。
“赵樽,你尝尝这鱼很鲜美,味道也不错。”韩蕾夹了一块鱼肉放入赵樽碗中,眼角含笑。
赵樽刚要举筷,王府管家就一路小跑着进来。
“王爷,王爷。您快去看看吧!”
“怎么回事?“赵樽眉头微皱,放下筷子。
管家喘着气躬身道:“回王爷,是华公子和张公子回来了,还有……徐州军营的宋将军。他们……是用车拉回来的。”
赵樽与韩蕾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闪过一丝异色。
赵樽起身整了整衣袍,沉声道:“走!去看看。”
王府门前,四名亲兵正费力地从马车上抬下两个不省人事的人影。
宋元庆华贵的锦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面色酡红,双眼紧闭。华天佑更是软得像滩烂泥,被一名亲兵扛在肩上,脑袋无力地耷拉着。
“哎哟,我的老腰!”后面的木板车旁,两名亲兵正吃力地移动大胖头那足有二百多斤的身躯。
大胖头仰面朝天,鼾声如雷,圆滚滚的肚子随着呼吸在一起一伏。
门口的侍卫也正在给他们帮忙,赵樽大步流星地走来,身后跟着韩蕾和一众仆从。
还未近前,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混杂着呕吐物的酸臭味,令人作呕。
“这是怎么回事?”赵樽厉声喝问,脸色阴沉如水。
宋元庆的一名亲兵单膝跪地,抱拳道:“回王爷,华公子和这位胖公子今日午时拉着宋将军去了城南的酒馆喝酒,三人喝得兴起,我们劝也劝不住,所以就……”
“真是混账东西!”赵樽哪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喝成这样。他装模作样的发怒,一脚踹向旁边的大胖头。
大胖头那肥硕的肚子左右晃荡,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却并未醒来。
“昨日婚宴上还没喝够吗?今日又出去丢人现眼!”
宋元庆的一名亲兵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爷息怒,我家将军也醉了,现在责骂他们也于事无补。”
赵樽深吸一口气,对那亲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位兄弟见谅,是本王这两位挚友不知轻重。你们辛苦了,还未用膳吧?”他转头吩咐管家:“速速安排客房,让宋将军好生休息,再备上等酒菜招待各位兄弟。”
管家应声而去。赵樽又命人将华天佑和大胖头各自抬回厢房。
安排好一切,他才对韩蕾低声道:“丫头,你去看看他们。”
韩蕾微微颔首,带着紫檀和金桔往厢房方向去了。
赵樽也跟在她的身后,脸上的怒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上翘的弧度。
自从上次被长乐郡主和魏成超绑架之后,韩蕾空闲时就翻阅了许多这个时代的用毒书籍。
现在她虽然谈不上是用毒高手,但是简单的毒素她还是能处理的。
厢房内,韩蕾先为华天佑检查了一番,眉头渐渐蹙起。
“奇怪……”她喃喃自语,又快步走到隔壁大胖头的房间里检查。
见他神色有异,赵樽也赶紧跟了过去。
待她检查完大胖头,赵樽迎上前问道:“如何?”
韩蕾轻声道:“他们不仅仅是醉酒那么简单,还有中了蒙汗药的症状。”
“蒙汗药?”赵樽瞳孔微缩,这是他没预料到的。
“而且分量不轻,恐怕要两三日才能醒来。”韩蕾看向赵樽,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你不是说只让他们拖住宋元庆吗?可没说要下药啊。”
赵樽面色阴沉:“我当然没有!华天佑虽然鲁莽,但绝不会擅自做主下药。况且宋元庆的亲兵就在旁边……”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宋元庆的亲兵统领张奎大步走来,抱拳道:“王爷,末将还是不放心宋将军,想请府上的大夫看看。”
赵樽神色如常:“张统领不必担忧,本王的王妃略通医术,已经看过了。宋将军只是饮酒过度,休息一两天便好。而且,刚才本王已听到他在打呼噜。”
张奎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可我家将军酒量极佳,从未醉成这样……”
“张统领莫非怀疑本王做了什么手脚?”赵樽声音陡然转冷。
张奎连忙躬身:“末将不敢。只是……这醉得实在太……”
厅内气氛一时凝滞。
韩蕾适时开口:“张统领,我刚刚看过了,他们确实是喝醉酒睡得沉了些。不知他们是在哪里去喝的酒?”
“回王妃,”张奎行了一礼,“就在城南的一家酒馆,名叫醉仙楼。”
“那就对了。”韩蕾有模有样的点头。“那醉仙楼的酒向来以烈着称,加之他们三人又在拼酒,醉得厉害些也属正常。不如这样,我命人煮些醒酒汤送去,可好?”
张奎看了看韩蕾,又看了看赵樽,最终抱拳道:“多谢王妃,那就有劳了。”
待张奎退下后,赵樽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招手唤来平川,低声吩咐:“立刻去查,今日醉仙楼都有谁去过,特别是接触过他们酒水的人。”
“是!属下这就去。”平川的眼里也多了几分凝重,领命而去。
韩蕾轻声道:“赵樽,此事蹊跷。苍州现在几乎都是咱们的人,若有人故意下药,目的何在?”
赵樽负手而立,望着渐暗的天色,缓缓道:“不管是谁,敢在本王的棋局里横插一手……”他眼中寒光一闪,“都要付出代价。”
夜色渐深,苍州王府内灯火通明。
客房那边,张奎和三名亲兵轮流守着昏迷的宋元庆。
厢房这边,华天佑和大胖头鼾声如雷。
而正厅内,赵樽独坐案前,手指轻叩桌面,等待着平川的调查结果。
似乎有一股暗流,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下涌动……
宋元庆再次醒来已是三日之后,这三日显得尤为漫长。平川那边毫无线索,就连一贯清冷沉稳的赵樽都有一些按捺不住不住的。
这天,宋元庆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一片朦胧的光影。
他的喉间干涩得如同塞了一把沙砾,额角还隐隐作痛,这是宿醉未消的征兆。
待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还是那间熟悉的客房。
檀木雕花的床架,青纱垂落的帷帐,案几上那盏青铜雁鱼灯里还残留着昨夜燃尽的灯芯。
“呃,来人……”
他捂着有些沉闷的头,嗓音嘶哑地唤道,话音一出口,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已经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