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原本也是心甘情愿的帮了他,到了母亲这里,自然又倾向了自己。
“娘……”
程母拉过凌霄的手:“娘想和你说的并不是你让他在京城难过了,而是他在京城能够拿到手里的钱远不止他口中这些俸禄。”
“这一半的俸禄他又在给你的信里强调了一遍遍……儿啊,你要记着人是会变的,你同他之间未曾见面的这半年,你也不知如今的他到底如何。”
听着母亲的话,凌霄沉默了下来。
“京城那个地方不像是我们这乡里,勾心斗角,是很容易改变一个人的。”
“更何况,儿啊,你想想……你就真的能够看得清过这个人么?”程母一字一句都是为了自己这个义女做考虑。
凌霄不是听不进去的人。
“娘,女儿明白。”
身边每个人都在告诉自己,所谓的情感无非是一时之事,凌霄没来由的觉得口中传来一阵苦涩。
刘姣安同自己说过刘父刘青显当年是如何在祠堂当中发下誓言,凌霄也亲眼看见了刘家的盛衰。
教坊妈妈身上……也一定发生过什么。
离得近点时候,凌霄觉得妈妈是用压迫来逼自己作她的摇钱树。离得越来越远,凌霄不由得从母亲这里感受到妈妈那里也曾有过的细腻——有些事离得越远看的越明白。
“娘,娘你尽管放心。”
“女儿不会让娘和父亲为女儿伤心的。”
凌霄不知道一个男人负了心都会做什么,只是话本里、戏台上说:这样的男人会杀死自己曾经信誓旦旦说过要保护的心上人,作为给新人的“投名状”。
这样的男人当真会有人敢爱么?凌霄想起自己听说这些故事的时候,只觉得不合理。
身边睡着这样一个抛弃糟糠的男子,难道“新人”就睡得下?难道就不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投名状”?
又或者像是母亲说的那样:这些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凌霄也很聪明,可有些事本就是想不明白的。就像是如何爱上了张殊文,又如何一心的投在这个男人身上,要凌霄自己去回忆,也是回忆不起来的。
天边的云未必是同一片,可天是同一片天,日月星光是同样的日月星光。三光之下,各有愁情。
“你还不回京去么?”手里的笔一顿,管殷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无聊至极的人,“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
“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做的,回京去也没有位置,倒不如这里自在。”
程衡依旧像是刚才来到这里时一样,在一旁的架子上随便的翻找着,无聊的时候拎出来一本读一读,不一会又重新放了回去。
“你如今讲课倒是愈发的得心应手了……难道你不想要多讲一些属于我们那个时代的想法给他们么?”
“我之前也看过一些古言小说,很多作者都会写进去一些女帝之类的故事,有或者女主去做什么女学,给他们讲些男女平等之类的。”
程衡忽然把话题跳到了管殷身上。
“你难道不想给他们讲讲么?”
“我记得那些文被夸成什么女性意识觉醒之类的……你不想让凌霄和刘姣安那种悲剧少发生些么?”
时间过去了很久,程衡依旧没有改变过一开始的想法——总想做出积极的改变。
“改变当然好,但你不怕被当成疯子抓到衙门里面审么?”
艺术生的思维终究还是太浪漫了,管殷叹了口气:“你总要考虑这个时代它的经济发展如何了,它的统治者又是什么态度,以及这些人拥有了先于这个时代的思想,又会遭遇什么。”
“也是。”手里的书已经熟读能诵,随手甩回书架上,程衡无聊的撇了撇嘴,朝着管殷走过来,“没想到高考之后还会有一下子被这么多内容的时候。”
“如果能回去,我宁可重读高中。”
“真重读高中你就不这样说了。”管殷耸了耸肩,玩笑道,“倒不如想想你当初上高中的时候说过什么"宁可"。”
两个人的话看似跳跃,其实对于对方到底在想什么都心知肚明……
“如今刘家也不在了,到底怎样才能回去?”程衡终于还是憋不住了,一把扯过管殷手里的笔,放在一边,“你难道不愁么?”
“这一遭,难道就是这样毫无目的的么?”
管殷白了程衡一眼,重新拿起被后者放在笔架子上的笔,继续着手下的工作:“人生什么时候能处处是目的了?又什么时候能事事有想要的结果了?”
“那总也该有个……”
“目标?”管殷截下了程衡的话。
程衡点了点头。
“有目标又不一定就要有结果。”
程衡摇了摇头。
管殷无奈,终于还是把自己手里的笔放了下来:“就像是你去爬山,你一定有目的么?”
“爬上去。”
“那是目标,不是目的。”
“那什么是目的?”程衡不明白管殷的意思。
“看云,看树,看石,看人……看自己。”管殷并没有不耐烦,继续说了下去,“可你一定能爬上去么?”
“不一定。”
“那你也不一定能看到想看的云,想遇到的人,想了解的自己。”
“失望,是爬一座山最常见的结果,不是么?”
程衡点了点头。
青山遮住骄阳,窗外的天色暗下来了。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程衡坐在一旁挑着灯,管殷坐在桌前忙着……
星月攀上夜空,院子里四方的天井圈出一片有限的天。
天上墨蓝色的云轻轻慢慢的划破星月,没有什么七星连珠就能穿越回去的传言,两个人剩下的,便是无尽的等待,和尽力活好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