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餐馆大门被猛地撞开，一群蒙面劫匪冲了进来。
枪声大作，人群尖叫混乱，一颗流弹巧合地击中了克里斯汀的胸口。
……
这些都是他之前在无限循环里，所看到的画面。
无论他怎么拼命地回溯时间，如何竭尽全力地改变细节、试图规避，克里斯汀总会以各种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式在他面前死去。
车祸、疾病、意外、凶杀……仿佛宇宙本身最基本的法则在恶意地嘲弄他，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他：复活挚爱是绝对不可能的禁忌，任何尝试都只会带来更深的绝望。
这些基于他内心最深层恐惧编织出的、无比真实的错乱幻觉，疯狂侵蚀着黑奇异早已千疮百孔的精神防线。
黑奇异的攻击变得毫无章法，黑暗触手的力度逐渐开始变小。
另一边。
远处的克拉克看准黑奇异露出破绽，眼中热视力，朝着黑奇异射出。
阿祖也不讲武德，将所有的愤怒与力量注入海神三叉戟，引动漫天雷霆之力当头劈下。
汤姆左眼的黑暗晶体微微一亮，吸取自天蚀的湮灭力量，无声无息地袭向黑奇异。
其他父愁者也全力配合瑞雯制造的幻觉间隙，各种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去。
在黑奇异混乱扭曲的感知中，他仿佛同时在与无数个过去的自己、无数个失败绝望的场景、以及现实中来自四面八方的猛烈攻击作战。
节节败退的黑奇异，释放的黑暗能量不断被击散、吞噬，身体连连受创。
“轰！！！”
瑞雯一记纯粹的阴影冲击，狠狠击中他的胸口。
护体能量彻底破碎，胸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黑奇异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在地上翻滚弹跳了无数次，最终撞塌了一面巨大的残墙，被埋在砖石之下。
废墟下的黑奇异剧烈地喘息着，视野模糊充血，精神世界一片狼藉，濒临彻底崩溃。
用尽全部力量，将压在身上的砖石击飞，黑奇异踉跄着站起来。
他发现眼前的场景，不再是战场。
自己正站在阳光明媚的纽约街头，微风和煦，周围是喧闹而充满生机的人群。
而他怀中，是温暖真实的，有着心跳和呼吸，睁着明亮眼睛的——克里斯汀·帕尔默。
她真的复活了，不再是幻影，也不再是冰冷的尸体。
狂喜、难以置信的幸福，瞬间如同海啸般淹没了黑奇异。
但下一秒，黑奇异的喜悦凝固在他脸上。
他低头看向自己抱住克里斯汀的手臂，发现已经不是人类的手臂，而是由无数扭曲哀嚎的面孔、粘稠的黑暗能量组成的怪物肢体。
有些无法置信的黑奇异，看向自己的身体。
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丑陋恐怖，散发着无尽怨念和邪恶气息的集合体怪物。
克里斯汀也感受到了异样，抬起头，看到了黑奇异的模样。
脸上劫后余生的笑容瞬间僵死，克里斯汀脸上的表情被恐惧和生理性的厌恶所取代。
“啊！”
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后，克里斯猛地用尽全力推开他，踉跄着后退。
“不……克里斯汀，是我，我是史蒂芬，别害怕，我成功了，你看，你活过来了！”
黑奇异焦急地伸出手。
他现在的声音变得扭曲怪异，听起来让人非常不适。
“不！你不是，你是个怪物！”
克里斯汀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泪水因为恐惧而奔涌，她不断后退，仿佛要逃离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我认识的史蒂芬.斯特兰奇，他聪明、骄傲、有时有点混蛋，但他善良、有原则，他永远不会……永远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把我的史蒂芬怎么了？！”
克里斯汀的话，残忍地刺穿了黑奇异心中最后一道自我欺骗的壁垒。
他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疯狂，所有用来麻痹自己的借口，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他一直不敢直视的真相——他早已变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最恐惧的模样。
黑奇异痛苦的低下头，轰然跪倒在地。
黑暗能量如同失去了凝聚力般从他身上大量逸散，恐怖的怪物形态迅速消退，变回了那个黑袍破碎、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人形模样。
瑞雯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红黑能量羽翼微微收拢，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他。
“你……你和你父亲一样。”
黑奇异的声音有些嘶哑，充满了疲惫和痛苦，他没有抬头，“想要用这样的幻觉，作为最终击垮我的武器吗？真是残酷而有效的胜利。”
瑞雯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斯特兰奇博士，这不是我编织的幻觉，这是深埋在你记忆最底层，被你自己用黑暗魔法强制遗忘的画面，它曾经真实发生过，在你无数次的尝试中所发生的，是你自己无法承受这个结果，选择了遗忘。”
说着瑞雯抬起左手，指尖萦绕着浓郁得化不开的、从黑奇异那里吸收来的悲伤、绝望与自我憎恶，这些情感几乎形成了实质的黑雾。
“我吸收了你的情感，但并非为了吞噬，而是理解。”
瑞雯的语气带着一种超然的冷静，“我看到了你的内心，你无时无刻不在恐惧着自己这副因吞噬而变得非人的怪物模样，你从灵魂最深处，厌恶着这个为了虚幻目标而不择手段、践踏一切的自己。”
“你一直都知道这样做是错的，是违背所有自然法则和道德底线的，但你不停地、疯狂地欺骗自己：‘再试一次，就差一点，下一次一定能成功，一定能挽回一切’。”
“但你内心深处那个真正的史蒂芬·斯特兰奇知道。”
瑞雯的声音仿佛在他灵魂中响起，“即使用这种禁忌的方法‘成功’了，你得到的，也绝不会是原来的克里斯汀和原来的幸福。”
“你只会得到一个恐惧你、憎恶你的幻影，和一个连自己都痛恨唾弃的、丑陋的怪物灵魂，你早已迷失，斯特兰奇博士。”
瑞雯的每一个字，都像最终审判的钟声，重重敲打在黑奇异的心上。
他无法反驳，甚至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因为这就是他一直用疯狂，来掩盖的最赤裸裸的真相。
“结果……”黑奇异抬起头，接过了瑞雯的话，声音低微的说道：“结果就是我变成了令自己痛恨的怪物，永远地失去了她，也彻底失去了自己。”
苦笑了一下，黑奇异仿佛最后一丝力气也随之流走了。
他所有的偏执，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希望都被彻底抽空，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跪伏在冰冷的废墟上，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
“……我最终还是输给了彼得.帕德里克。”
“他有一个善良而强大的女儿，我输得……并不冤。”
阳光穿透尘埃，落在瑞雯身上。
瑞雯赤红色的眼睛注视着黑奇异，周身的羽翼缓缓收敛。
“不，你没有输给我，你输给的，是你自己无法放下的执念，以及你从未真正理解‘爱’所带来的另一种可能性。”
黑奇异：“.”
瑞雯继续说道：“你口口声声为了克里斯汀，但你做的一切，真的还是在为了她？还是只是为了填补你自己内心那个巨大的、无法承受的空洞？”
“你将复活她变成了一个执念，一个证明你自己能力、对抗命运不公的符号，你甚至不愿意停下来想一想，如果克里斯汀知道，她的复活需要以整个宇宙的生灵、以你变成她绝对无法接受的怪物为代价，她是否会愿意？她是否会感到幸福？还是会陷入比你此刻更深重的痛苦和自责。”
黑奇异听着瑞雯的话，半晌，抬起头向她问道：“这是你父亲教给你的？”
“当然。”
提起彼得，瑞雯满是骄傲。
“我的爱都是父亲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