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林逸非但没有感到恐惧或压力,反而对这种能够与深渊之力“掰手腕”的未知能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僵持并未持续太久,随着密室中积蓄的猩红之力被不断消耗,后继乏力,深渊之力迅速占据了绝对上风。
林逸体表那层暗红色的侵蚀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最终被深渊之力吞噬殆尽。
他环顾四周,这个密室确实非常狭小,大约只有十平米左右,四壁是粗糙的石块垒砌,没有任何装饰。
空气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和刚刚能量冲突后残留的异样气息。
房间内的陈设极其简单,一目了然。
一张厚实的橡木书桌,靠墙放置,桌面和桌脚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一把同样陈旧的木椅。
书桌之上,唯一显眼的物品,是一本用厚厚黑色皮质包裹、边缘磨损严重的笔记本。
笔记旁边,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黄铜罗盘,指针纹丝不动。
书桌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蒙尘的肖像画,画中是一位面容严肃、身着古老贵族服饰的中年男子,正是他的便宜祖父——艾德温·海因里希伯爵。
墙角,随意地靠着一柄样式奇特的短剑。
剑鞘是某种深色的木头,剑柄包裹着磨损严重的皮革,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看起来朴实无华,甚至有些陈旧。
林逸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那迭厚厚的羊皮纸笔记上。
他走到书桌前,拂去封面上的厚厚灰尘,露出了封面上用优的体字书写的标题:《血爪堡与吾之罪责——艾德温·海因里希绝笔。
林逸拉开椅子坐下,翻开了第一页。
尘封的历史随着泛黄羊皮纸上的字迹,缓缓展现在他眼前。
致未来的海因里希血脉,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是因何踏入此地,当你看到这些文字时,我,艾德温·海因里希,或许早已化为冢中枯骨,或许……正在某个无法想象的炼狱深处,承受着永无止境的惩罚。写下这些,非为辩解,更非祈求宽恕——我深知自己的罪孽深重,万死难赎。写下这些,非为辩解,只为陈述一个被时间掩埋的真相,以及我犯下的罪孽。】
海因里希家族,并非如王国史册所载,也非如那些酒馆吟游诗人所传唱,是什么‘帝国开拓时期的功勋贵族,为王室镇守边疆而迁徙至此’。我们的根,就深扎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之下,就在血爪堡矗立的这块基石之上。具体起源于何时,家族最古老的记载也已语焉不详,源头本身被一层浓雾笼罩。唯一清晰烙印在每一代族长灵魂深处的,是那不容置疑的使命——守护。】
守护什么?守护这座城堡下方,那深埋于大地之下的的遗迹。它是禁忌,是潘多拉的魔盒。家族代代相传的训诫只有一条: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任何人靠近那片遗迹!任何试图窥探秘密者,无论身份,格杀勿论。血爪堡的存在,本质上并非为了统治这片贫瘠的放逐之地,而是为了看守。我们是沉默的守墓人,是遗迹入口最后的屏障。】
讽刺的是,这份几乎令人窒息的守护职责,以及放逐之地日复一日的荒凉,最终孕育了我——家族历史上最大的叛逆者、最愚蠢的掘墓人。】
年轻时的我,厌倦了这无休止的守望,厌倦了面对荒原和愚昧领民的乏味生活。我渴望刺激,渴望荣耀,渴望发现足以震动世界的秘密!家族的警告?先祖的训诫?在野心和好奇心面前,它们显得如此苍白可笑,被我嗤之以鼻地抛诸脑后。那时的我,狂妄地认为自己是特殊的,是被命运选中揭开历史面纱的人。】
于是,我找到了她——女巫玛格丽特。她当时因研究一些‘危险’的古代知识而被她的姐妹会排斥,流落到放逐之地边缘。她的学识正是我所需要的钥匙。我向她展示了家族掌握的部分关于遗迹的零碎记载,描绘了一个共同探索古老秘密、获取力量与财富的愿景。玛格丽特,这个内心并不安分的女巫,成为了我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共犯。】
在玛格丽特的辅助下,我们避开了城堡内一些先祖留下的隐秘防护,秘密地开启了通往地下遗迹的通道。我们如同两个闯入巨人国度的窃贼,在震撼与狂喜中深入。】
探索是漫长,遗迹深处潜藏着难以名状的怪物,诡异的机关陷阱,还有那无处不在能侵蚀心智的低语。但我们凭借玛格丽特的巫术和我的运气,还是推进到了遗迹的最核心区域。】
在那里,我们发现了一扇门。】
门上布满了复杂到令人绝望的能量回路和封印符文,其精妙与强大程度远超玛格丽特的理解范畴。我们尝试了所有已知的方法……甚至动用了家族密藏中几件威力巨大的古代遗物,但那扇门岿然不动,仿佛亘古以来就矗立在那里,隔绝着两个世界。】
就在我们几乎绝望,准备放弃时,命运的嘲弄降临了。那天,我独自一人例行巡查遗迹通道,在那扇巨门前,我看到了她——一个穿着华丽鲜红色宫廷长裙的女人。】
她就这样凭空出现在死寂的遗迹深处,站在那扇无法开启的门前。银色的长发如同月光织就,容颜完美得不似凡人,带着一种超越尘世的的美丽。那一刻,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是谁?她从哪里来?她如何能出现在这里?】
她自称‘塞莉娅’,是‘门后世界的迷失者’。她告诉我,我们所在的世界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是一个在古老灾难后重新覆盖在废墟之上的新生层。而门后的世界,才是孕育了最初精灵文明的‘艾恩·萨拉赫’,传说中的永恒之森。】
她描绘了门后世界的瑰丽:流淌着生命之泉的森林,参天的世界之树,失落的精灵王庭,无穷无尽的古老知识,以及……永恒的生命与力量!她声称自己是被放逐的守护者,渴望回归,并愿意帮助我们这些‘被蒙蔽的后来者’打开这扇‘回归之门’,共享门后的荣光。】
长久探索的挫折,对力量的渴望,以及对家族守护使命的叛逆,在她描绘的宏伟蓝图面前彻底瓦解。我忘记了先祖的警告,忘记了遗迹本身的诡异,将她视为上天赐予的钥匙,恭恭敬敬地将她迎回了血爪堡。】
玛格丽特是第一个察觉到‘塞莉娅’不对劲的人。女巫的直觉让她在红衣女子身上感受到了纯粹的恶意。她惊恐地警告我,这个女人绝非迷失者,她更像是封印的一部分,或者是门后的封印之物试图挣脱束缚而伸出的触手。】
彼时的我,已经被‘塞莉娅’展现的些许力量和对门后世界的狂热幻想所蒙蔽。我将玛格丽特的警告视为嫉妒和巫术研究导致的偏执妄想。在‘塞莉娅’若有若无的诱导和我的刚愎自用下,我与玛格丽特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终决裂。我剥夺了她继续探索遗迹的权利,甚至动用伯爵的权威,将她驱逐出了血爪堡的领地范围,勒令她永远不得返回。我告诉她,她的‘胆小’和‘嫉妒’不配分享即将到来的伟大发现。】
有了‘塞莉娅’的帮助,开启巨门似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她掌握着一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秘法。她开始指导我投入海量的人力物力,我们疯狂地挖掘通向巨门更深层的通道,寻找蕴含奇异能量的矿石作为‘钥匙’的组成部分。她要求我秘密抓捕强大的生物用于进行某种血腥的能量献祭仪式,以‘软化’门上的封印。】
耗费的金钱如同流水,血爪堡积累的财富迅速枯竭。牺牲的人命更是不计其数,血腥味一度弥漫在城堡隐秘的角落。忠诚的卫兵在探索中死于非命,无辜者在献祭台上哀嚎。整个血爪堡在我的命令下,变成了一个为开启那扇门而疯狂运转的机器。家族的使命早已被我践踏在脚下,我沉浸在‘塞莉娅’编织的幻梦中,坚信一切的牺牲都是为了更伟大的目标。】
终于,在耗费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后,‘塞莉娅’告诉我,开启‘回归之门’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那一刻即将来临,我本该兴奋若狂。随着准备工作的深入,我内心深处那被狂热压抑的理智和恐惧开始一点点苏醒。】
我意识到,我可能犯下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塞莉娅’的完美无瑕越来越像一个精致的面具。那些献祭仪式带来的力量反馈,充满了混乱、疯狂和毁灭的意味,与我最初想象的‘永恒之森’的生机勃勃截然相反。门后……真的是乐园吗?还是……炼狱的入口?】
巨大的恐惧和迟来的责任感攫住了我。海因里希家族世代守护的秘密,绝不能因为我的一己私欲和愚蠢而彻底洞开!即使我可能已经半只脚踏入了深渊,我也必须为家族,为这个世界,留下最后一道保险。】
于是,在最终仪式的前夕,我做了两件事。】
第一,我秘密联系了王国境内传承最悠久的‘渡鸦’佣兵工会,并支付了他们无法拒绝的巨额佣金,与他们签订了一份延迟生效的魔法契约:如果我本人在十年内没有亲自前往‘渡鸦’工会总部出示特定的家族信物并取消契约,那么工会必须将一封我早已密封好的信,送达给当时海因里希家族血脉最正统的继承人。信中,会包含血爪堡的继承权证明。我只能寄希望于继承者足够敏锐,能从城堡的异常和这封信的‘延迟送达’中嗅到危险的气息。这是我为家族血脉延续和城堡守护职责留下的最后一道微弱的火种。】
第二,我将自己探索遗迹过程中的所有真实记录全部写入了这些笔记。然后,我利用家族传承下来的、最后一点关于城堡核心权限的隐秘知识开辟了这个认知干扰密室,并将笔记藏匿于此。至于玛格丽特,我无法亲自向她道歉,那只会害死她。我只希望,如果她真的恨我,如果她真的察觉到了‘塞莉娅’的真相,她或许会在某个时刻指引我的继承者找到这里。】
写下这些文字时,大门开启之日近在咫尺,我能感觉到那扇门在躁动。我知道,我的时间到了。无论最终仪式是成功还是失败,我,艾德温·海因里希,都不会后悔。】
后来者,如果你能来到这里,读到这些文字……那么,请原谅我这个不肖的先祖。我玷污了海因里希的姓氏,辜负了守护者的职责。】
小心‘塞莉娅’。她绝非迷失者,她是门内渗出的‘诅咒’本身。】
找到玛格丽特,如果她还活着。】
最后……如果可能……阻止她。阻止那扇门被彻底打开。用尽你的一切力量!这是我这个罪人唯一的请求。】
愿先祖的英灵……不会唾弃我的灵魂太久。艾德温·海因里希绝笔。】(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