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残破的码头边,一个顶着颗硕大鱼首,身套一件不合身,且锈迹斑斑,还带着干涸血渍的甲胄的鱼精,正挺着肚子,趾高气扬地挥舞着一柄捡来的混钢法叉。
“都麻利点,把那几根好木料抬到东边去。
神爷说了,要在那儿起一座“正法神楼”,以后咱们云雨庙,那也是有名有号的宝光州东南正道了。”
黑鱼精嗓门洪亮,须子乱舞,扁唇里的唾沫星子横飞。
他踢了一脚旁边慢吞吞搬着石块的虾兵,骂道:“没吃饭啊!跟着神爷干,还能亏待了你们。瞧瞧俺新置办的这身行头,以前那可是赵家‘人龙’老爷们手下家将穿的,现在不也归了俺。”
他得意地拍了拍身甲,发出哐哐的响声,对着周围一群奇形怪状的小妖吹嘘道:“神爷那是真神通,赵家那些个泥鳅长虫,看着威风,在神爷手里跟面条似的。
以后这龙门,就是咱们的家。
咱们也跟着神爷,吃香喝辣,来修那无上正法!”
说着还不尽兴,干脆唱了起来,一众精怪跟着应和,坊中充满快活的气息。
在坊中一处茶摊,还是这个茶摊,江时流和闵、羊两位师兄弟们又坐在了这里,独独少了那位年长的周师兄。
自龙门一战之后,他们三个被俘后,没过多久就被原地赦免,而原因在于云雨庙早有声明,其举教迁来宝光州之中,非是做那妖邪恶党之流,而是要替天行道,响应号召,助真灵派拨乱反正。
在云雨庙对江时流等人进行甄别之后,只说他们三人乃为赵家蚁附之徒,更是真灵派中散门子弟,身不由己,再加上有犬守公作保,故而赦免之。
兜兜转转之后,他们又回到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你看这些妖魔。”
瘦高的闵寒食鄙夷的扫过那些口呼‘正道’,却是一身匪气的云雨庙兵将,道:“哪里有能成事的气候,竟将替天行道的口号给喊出来,真不怕引来天意侧目。”
矮胖的羊庚已经缓过神来,眼角虽有哀伤,但尚能理性分析局势。
“妖魔就是这样,跟着大王,有地盘,有饭吃,不用东躲西藏,就能赢得其心。
只是云雨庙若真要改邪入正,取代赵氏宗家的位置,那么这些下面妖魔左道之流的兵将们,注定在未来一次次斗法中被消耗掉,否则恐污正教之门面。”
“你信那正道神能办到?”闵寒食问道。
“不信。”
羊庚摇了摇头,道:“我教玄虎四祖赵坛这座大山,他这辈子都翻不过去,但是正道神若真能利用“天地有隔,仙人不扰”的天规,同赵家长久相持下去,不代表没有转机。”
““仙人不扰”这里的仙,那是指那些身有仙班正职的大仙。
可是像那些隐居人间的阳神地仙,不居天上正职,不列太乙正数,乃是散杂之仙,他们要是被请动,可是没什么顾忌。
正道神说到底,也在仙人之下,也不过是能媲美我教中修成“灵肉章”、可使精血化神的宿老们,要不是仗着奇诡神通,今朝未必能占下龙门,大败赵家之军。”
“时流,你可有话来说,别将事情闷在心头,周师兄的仇早晚要报在正道神身上。”闵寒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