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神情凝重,间中闪过一丝焦虑。
涪城之中本有八千李整部曲,外加数千汉中郡兵和教兵。
因为李典在梓潼尤能坚持,而城外的贺齐所部也迟迟没有发动猛攻,故而李整不但没有出兵为李典解围,反而还抽调了两千部曲和两千汉中郡兵、教兵,分別增援绵竹和什邡,如今城中兵力已不足万人。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可笑,万人守城,竟然还会害怕两万人攻城。
李整可不是庸將,其能力不在李典之下,武力更要比李典还要强出一筹。
麾下士卒又是追隨李家多年的心腹部曲,还有涪城这样的大城可依,怎么看都应该是固若金汤才对。
可谁让城外攻城的是左幕军呢?
配重投石机的名声已经经蜀军扩散至曹军之中,曹军对此颇为警惕。况且涪城城中真正战力较强的只有六千李整本部,汉中军的战力当真是不敢过多倚重。
“將军,当速遣骑军往援。”
杨修有些急不可耐道:“涪城绝不能失,將军当速做决断。”
雒城失守之后,涪城已经是联军手中除了成都以外第一大城了,而且在成都註定要放弃的情况下,涪城不但距离梓潼很近,本身也是大城,能够囤积大量物资和兵马,曹军高级將领一致公认最適合坚守的地方。
如果涪城丟了,那曹军將会面临极为艰难的局面,要么死守绵竹至繁城一线,要么就乾脆死守成都。
可不论这两个决定选哪一个,都將远离蜀中西北通道,距离曹操亲率的解围之师要远上四、五百里地。
寻常情况下,这四、五百里地都得走上十天半个月,更何况眼下还是战时?
况且局势此消彼长,若是联军主力能够成功带著丰厚的物资抵达涪城和梓潼,不但自身有了坚强依託,还能出兵威胁剑阁后路。
要知道同剑阁比起来,葭萌、天雄真称不上什么险要了。
届时,曹操就只需要突破葭萌、天雄两地,甚至都不用面对剑门关,就能打通和曹昂之间的联繫。反过来,若是丟了涪城,那即便能死守绵竹,那曹操也大概率不可能救得了他们了。
“德祖稍安勿躁。”
相较於杨修的焦急,曹昂却反而冷静了下来,再度询问起司马懿的意见来。
司马懿仔细思考了片刻,这才从容开口道:“將军,此时当退,不可再继续眷恋於成都之中了。”
曹昂听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仲达所言甚是。”
见曹昂同意自己的看法,司马懿精神大振:“將军,城中诸军早已做好准备,隨时可以撤离成,以懿之见,可命子孝將军分王双之兵前往繁城接防,以子和、文烈二位將军率部驰援涪城。”
紧接著,司马懿又进言道:“成都城中当留数千可用之兵殿后,焚烧遗弃物资,而主力则儘快北上。待成都主力抵达灌地之后,可放弃郫县,新都,收缩集结兵力於灌、繁一线。”
曹昂取来地图仔细观看了半晌,终於重重点头,將司马懿的进言照单全收。
不过末了,他想起一事,询问道:“仲达,那留下殿后之人,汝可有人举荐?”
对此,司马懿早有成竹在胸,当即请缨道:“懿愿为將军分忧!”
“什么,仲达你要亲自留下?”
曹昂一听,登时急了,当即连连摇头:“不妥,不妥,这如何使得。”
一旁的杨修將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
曹昂对司马懿的器重和信任实在是让他心生艷羡,可他也明白,司马懿的军略才能也的的確確远在自己之上。
犹豫了一下之后,杨修也主动开口劝说道:“仲达,我军撤离之后,成都空虚,已是险境,则一良將殿后即可,君又何必冒险呢?”
司马懿却是正色道:“將军、德祖有所不知,我非是不明白这些,而是焚毁物资一事,乃我亲自策划,仓促之下转交他人,必不能安然施行,恐生变故。此事极为重要,我军已在蜀中成孤势,又为左幕军追赶,若不能让成都为我等阻住左幕军脚步,恐怕东撤途中折损不小。”
曹昂、杨修眼神复杂,司马懿所说的话他们自然都明白。
从一开始,司马懿就强调了转运物资乃是一举两得的计策,不仅仅是为了增加己方坚持的时间和资本,同时也是企图以此来削弱左幕军,最少要拖住左幕军的脚步。
若是做不到这一点,那么联军的处境还是相当危险的。可別忘了对於撤离成都这件事情,蜀军上下可都是相当恼恨的。
即便有刘璋在手,曹昂也不敢担保蜀军中没有人会反水背叛。
曹昂虽然捨不得让司马懿置身险境之中,可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殿后的事情还真没法交给別人掌总。
沉默了许久的曹昂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司马懿的进言,只是曹昂紧接著握住司马懿的手,言辞恳切道:“累君涉险,乃我之过,只恨昂无能……”
说到这里,曹昂几乎沈磊聚下,司马懿、杨修受其感染,也是双目通红。
又过了片刻后,曹昂收拾情绪,这才继续说道:“史公刘乃我父门客,素来忠勇坚毅,有任事之才,其部久经训练,深服其德,可为君之臂助。除此以外,我再留亲卫两百骑,专司护卫仲达安全,另再留一千亲兵,成都水军一千,小船五百条,以助君等成事。”
司马懿满脸感激之色,当即大礼下拜,想要拜谢曹昂,却被后者一把抓住,拦阻道:“仲达,须知我在灌地侯军,事成则罢,事若有变,当以保全自身为重,须记得我在灌地侯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