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倒吸一口凉气,手指揪住膝上的衣料,身子微微发颤:“殿下是说……那内鬼,就在妾身和王爷的身边?”
李肇道:“皇兄治理滇州多年,行事谨慎。这人能潜伏至今,必是极得信任。”
他放下茶杯,眉头微微一扬,“孤已着人暗中排查昨夜静泊园的随行之人,尤其是别院守卫。想来很快便有分晓……”
温氏忽然想起什么,迟疑道:“殿下这么一说,妾身倒起一事……园中负责采买的老张头,事发前两日,说去镇上添些炭火油盐,告了半日假,却迟迟不见回来……”
李劭霎时脸色铁青,猛地拍向案几。
“竟是这吃里扒外的老货!查!即刻给本王查清他的底细……”
“皇兄不必着急。”李肇按住他的手,指尖微凉:“此刻气怒,正中萧琰下怀。内鬼留着,也未必全是坏事。他能为萧琰传信,也能为我所用……”
李劭一怔,凝重地起身,对着李肇深深一揖。
“是臣驭下无方,竟让这等祸根藏于身边而不自知,险酿大祸,连累殿下与薛六姑娘。臣……难辞其咎!”
温氏也跟着起身,盈盈下拜,眼圈已然泛红。
“殿下放心,妾身回去便清查内务,给殿下一个交代……”
“皇兄皇嫂请起。”李肇抬手虚扶,语气缓和了些,“不怪你们,是萧贼狡诈。当务之急是清剿萧式余孽,永绝后患。萧琰困在云岭,缺粮少药,却能支撑至今,想必是有人暗中接济……”
他话题陡然一转。
气氛微微凝重。
李劭直起身,道:“萧琰在西疆经营多年,与云岭三十六寨的土司素有往来,会不会是那些土司念着旧情,暗地里接济粮草、传递消息……”
李肇颔首,“也无甚稀奇,但此风不可长,皇兄还是要严加防范……”
“臣明白。”李劭应着,脸上满是愧疚。
“说来惭愧,驻守滇州多年,却无甚建树,难怪父皇疏淡,少有垂青……”
薛绥正垂着眼,安静地剥着盘中的松子。
她动作不疾不徐,剥好一小碟,便自然而然地递到李肇的手边,察觉到温氏望过来,这才回以一个恬淡的微笑。
“贤王殿下在滇州这些年,与云岭各寨的土司可有深交?”
李劭叹了口气,摇头道:“刚到滇州时,为站稳脚跟,确曾与他们有些往来宴饮,逢年过节也按例有一些馈赠。但那些土司世代盘踞一方,习俗不同,心思各异,对朝廷的防备之心也重,且一个比一个性情彪悍,难以拉拢……”
“那便是了。”薛绥看了李肇一眼,“许是萧氏许了他们好处。这么多寨子,总会有人牵线搭桥,居中联络……”
帐内安静了片刻。
李肇突然道:“皇兄对剿灭萧琰残部,可有想法?”
李劭沉吟道:“鹰嘴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缺水,也不易增援。野狐岭林子密,适合伏击,却藏不下太多人。老熊沟有山泉滋养,地势平缓,却有三十六寨依傍而居……”
他看向李肇,“莫非殿下心中,已有成算?”
李肇扬唇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幅简易的地形图。
“引不出人来,那便强攻。孤准备兵分三路。先让先锋营,佯攻鹰嘴崖,炸毁栈道,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再由戚将军带主力从侧翼迂回包抄,正面牵制。俞千山则带一支精锐,绕到野狐岭,伏击其援军、截断其退路。至于老熊沟……”
他看向李劭,“要劳烦皇兄了。”
李劭看着图上的红点,恍然道:“引蛇出洞?”
“萧琰穷途末路,必定慌不择路……”李肇指尖点在老熊沟的位置,“只要野狐岭和鹰嘴崖两处得手,他们必定往老熊沟逃。那头离滇州最近,皇兄对那边的地形再熟悉不过,在此设伏,便可以逸待劳……”
李劭点头应下。
“此计甚妙,可三十六寨也大多盘踞在老熊沟附近山脉,寨中精壮众多,踞险隘聚居,若是一同来援,我等恐难抵挡?”
李肇从容浅笑,“无妨。孤自有后招。”
温氏听得入神,忽地插话。
“若是内鬼报信怎么办?”
“那就让他报。”李肇收起地图,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萧琰以为得计,离死期……也就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