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献伯看着他,目光沉静:“我这一生,真正佩服的唯有参生道人。他老人家立下的教义,让天下道种,无论资质高低、出身贫富,皆有路可走,有法可修。
教中彼此不问真名,不问来历,即便是妖修也能齐聚一堂,只为钻研术法、共论大道——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大同世界!光洋,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可否认同参生道人和我的理念?”
尹光洋抬头而视,一字一顿地答道:“弟子不过是一名弃儿,在这吃人的修真界如野草般轻贱,是教主救我性命,引我入道,教我法术!方让弟子觉得不枉此生!教主既将牤教托付给我,无论如何,我会努力实现教主向往的那个世界。”
侯献伯闻言,微微叹息:“你若只为我的理想而活,绝非教主之位的最佳选择。然牤教之中,唯有你能够以平常心看待所有教众。”
话到此处,侯献伯抬起双手,轻轻搭在尹光洋肩上:“你心性绝佳,我对你这位教主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轻易抛弃任何人——无论是谁,都有追寻大道的资格!
除此之外,我只想提醒你,尽管牤教与白露门之仇恨,已非口舌能解。但你须知,白露门并非牤教敌人。若非要论敌人,那么天下一切宗门世家,皆可为敌!他们垄断灵脉,把持资源,独占功法——无一不让牤教弟子感到厌恶。
可牤教不能与世为敌!否则,便是自取灭亡。以往种种仇恨,不过是让世人听见牤教的声音,正视牤教的存在,而非牤教的终点。
光洋,你可明白这点?”
“弟子明白。”
尹光洋沉声答道。
侯献伯欣慰地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罗盘递了过去:“这是玄数神盘,便交由你保管。我希望你最终能带领牤教走入正道,与恒国其他修士和平共处,甚至争取他们,一起实现那个大同世界。若有朝一日,白露门、伏虎观以及当归山李家等势力愿意摈弃门户之见,开放灵脉功法,供世人享用,那我死也瞑目了。”
“如果白露门冥顽不灵,始终不服教化呢?”尹光洋突然问道,语气生硬。
侯献伯愣了一下,缓缓闭上眼睛:“那就要看你的手段了。无论你要做什么,不要迷失理智与信念,只要你走的方向正确,其他的并不重要。”
“弟子受教了。”
尹光洋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
一旁的恭昙子目光复杂地盯着这一幕,初听侯献伯的“大同世界”,他嗤之以鼻。从第二代教主开始,牤教就不断卷入厮杀与混乱之中,仇恨、算计、残忍、恶毒......牤教这片土壤早已经无可救药,怎么配得上如此美好的理想?
侯献伯给牤教带来的东西,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然而,值此时刻,他的喉咙却不自觉咕噜了一下。在妙音峰的二十年里,他以为自己忘记了牤教。如今方知,自己一辈子都烙着牤教的印记。这位桀骜不驯的牤教老人咽下口水,双膝缓缓下跪,朝着侯献伯拜了一下——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是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牤教需要一个侯献伯!
像他们这样已经无可救药之人,唯有侯献伯愿意伸出援手,愿意说出改变二字。仅此一条,足以让他不再吝啬自己的膝盖。
甄夫人望着两人的举动,终于反应过来,死死攥住侯献伯的手掌,哭得梨花带雨:“教主……您不能死啊!”
话音未落,身后气浪已如海啸般奔涌而至。
侯献伯蓦然睁眼,震开甄夫人,腾空而起,孤身相迎。
在他之后,两道龙蛇白气倏然窜出,如活物般彼此纠缠,护持周身,任眼前气浪如何奔腾咆哮,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
“有点本事。”
悬灵真人冷峻的声音响起。漫天气浪排山倒海向两边扩散,唯有璀璨的剑光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