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李诚陆，李相鸣独自在房中沉吟。跳跃的炉火，将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家主？”
门外传来一声轻唤，李相儒蹑步进来，再次压低声音：“联盟那边，还要去看看吗？”
“当然。”
李相鸣起身，挥袖熄灭炉火。将要跨出房门的一瞬间，他突然停下，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四哥，我若让你去长宁城，你可愿意？”
“我？”
李相儒愣住不动。
李相鸣“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徐芷兰来找我，无非是联盟人心溃散，各家各派闹幺蛾子，无人主持大局！我若亲去联盟，些许骚乱不在话下，可当归山这边，显然更需要我。”
联盟是他的心血，比昔日的蒲阴山会馆和猎妖公会更加重要。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联盟解体！
然而，自继任家主以来，他对“权力”二字有了全新的认知，也更真切地体会到肩头担子的重量。他固然可以一手紧握李家，一手强抓联盟，但如此勉强行事，绝非上位者应有的格局。
李谦雄曾直言他的弱点是“面面俱到”，六伯公也批评他试图“两全其美”。过去他从不觉得这是问题，甚至自认为在权衡利弊这块，是个明白人。
可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一点，他拼死守护的猴儿谷，并未给家族带来多少实质利益；他费尽心思搭建的联盟，目前也无法帮助内忧外患的李家安定下来。
也许它们都有美好的前景！
却仅此而已！
谁又能预料，蒲东会突然爆发妖祸？
蒸蒸日上的猴儿谷一夜化为焦土，他曾挥斥方遒的联盟，仅因他一人缺席便濒临解体。
这一切仿佛都在印证，他过去的努力，太过勉强。
无论是猴儿谷，还是联盟，都必须依托于李家的整体态势。当家族繁荣鼎盛时，它们能带来巨大利益；当家族自身难保时，它们便成了拖垮家族的沉重包袱。
李家，才是这一切的根本。
李相鸣从未有过今天这般深刻的认识。他已经隐隐意识到自己必须将盟主头衔让出去，转而耕耘脚下这两百里当归山。
话虽如此，李相鸣不会把这个位置随意丢给外人！
谁适合代替他成为第二任盟主呢？
李相鸣第一个想到李相裕。
然而，李相裕威望有余，却是个面瘫，未必能够在人心思变的联盟游刃有余。长期担任李谦雄秉笔，且拥有一颗玲珑心的李相儒，无疑更合适。
“我......”
李相儒得知李相鸣心意，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反而闪过几分犹豫：“家主，我对联盟并不熟悉，恐怕难当大任。”
李相鸣摇了摇头：“我强行调动镇妖营，如今‘躲’在当归山不回，联盟估计已乱成一窝粥。此时让你走马上任，你的压力不会比我更小。
所以你暂时会以李家代表，以及我的代理人身份与邱长璋、徐太夫人等一起主持大局。待过段时间，我才会在长阳谷召开盟会，亲自任命你为盟主，那时你对联盟已经足够熟悉了。”
李相儒张了张嘴，没有做声。
李相鸣大概猜到他在纠结什么，联盟动荡不已，李家也在经历权力迭代。内务府至今尚未重组，别看李相儒现在给他打下手，以对方的资历和本事，将来最次也是官复原职，好一点甚至能当上堂主。
一盟之主，听起来很诱人。
可李相儒出身直脉大房，在族中压根没有晋升瓶颈，他肯定希望留在当归山执掌家族，而不是离开最重要的那个权力漩涡，去当一个临时性的盟主。
“族中这边，四哥只管放心。”
李相鸣拉住李相儒的小臂，低声劝道：“该留给你的，一点不会少！你已经练气九层，总该要为筑基考虑了吧？家里财力有限，就算买到筑基丹，也要仔细斟酌，相画、相林他们可都在等着用丹呢。
联盟不一样！
联盟体量摆在那，收入以万计算，并且已经搭建积分宝库，将来肯定要买几枚筑基丹放进去。我李家积分榜位列第一，最有机会兑换筑基丹，四哥你若是坐在盟主的宝座上，这枚来自联盟的筑基丹率先给谁，哪还有争议？”
李相儒闻言，苦笑了一下：“相鸣，你也开始跟家主一样，会画大饼了。”
“这可不是画饼。”
李相鸣表情严肃：“我不怕告诉你，联盟虽然负债累累，但资产超过十万块灵石，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十万块灵石？
李相儒倒吸一口冷气，但很快皱眉，有些不确定地道：“相鸣，你不会跟我开玩笑吧？”
“你以为我是过家家？”
李相鸣反问一句，旋即压低声音：“这是一个覆盖整个蒲东的联盟，其潜力远非咱们李家可比！我若没当上家主，肯定用心将其孵化成鹰，如今却没了精力。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做到这一点，届时你我兄弟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整个蒲县还不是我们李家说了算？”
说着，李相鸣观察了一下李相儒的表情，扼腕叹息：“你若不去，其他人能力稍显不足，联盟从此沦为摆设，我李家痛失一大崛起的机会啊！”
“我......”
李相儒犹豫半晌，内心轻叹。
联盟有前景，谁不知道呢？
可李相鸣自己都懒得去一趟长宁城，不正是觉得联盟根基不稳，不值得投注心血了吗？
或许这并非李相鸣本意，但毫无疑问，他在联盟与家族之间，选择了后者——这不仅仅是一个重视程度的问题，更代表着联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可能得不到李家的鼎力支持。若是如此，他这位新盟主，能有什么作为？
然而，话已至此，他若拒绝，未免不识好歹。
李相儒无奈地拱了拱手：“我若去长宁城，无论是化身李家代表，还是盟主的代理人，均会被诸多盟友问责，他们闹着脱离联盟，我应该如何是好？”
“那就让他们走！”
李相鸣已然下定决心，沉声回复：“一些鼠目寸光之辈，他们既然看不出联盟的潜力，我们何必强留？但你也别让他们好过，凡是主动退出联盟的，积分清空，手中债券若是到期，可全额兑现给他们，若没有到期，减半兑现！”
说到这里，李相鸣想到什么，马上嘱咐道：“镇妖营将士随我浴血奋斗，战功赫赫，不可轻慢他们！他们若随宗门、家族撤走，优先为他们承兑功勋。”
李相儒闻言，不禁低声提醒道：“若是如此，联盟的负担，恐怕极大！”
债券还好说！
他虽然不了解详情，但也知道李相鸣强迫各家各派认购了部分光复券，尤其是李家、洛家和徐家这些青龙令的持有者，有六成债权都转化为了光复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