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此处，李谦雄重新看向李相鸣，脸色略显疲惫：“所以你现在明白族老们为何反对你当家主了吧？
咱们李家休养生息了十年，修士数量刚有起色，就在兽潮以及征讨秦家的过程中损失惨重，家中财政也濒临危机，经不起你这样折腾。族老们其实都看好你，但他们希望你在二、三十年后再当家主，那时的李家，更适合你。”
李相鸣怔怔听完，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他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多，其实在族老们看来，都是次要的。李家不需要猴儿谷、不需要猿门渡，甚至不需要茅晶矿场——拥有这些资源当然好，但没有它们，李家依旧能存活下来。
家族之道，是为了存续，而非争强！
就像当年李家在天柱山的时候，也是满心不甘，那时李家并不觉得自己失败了，甚至还以为有着不小机会。
可李家依旧收拾家产、挑选族人，安排他们离开天柱山。结果恰好就是这份谨慎，让李家免遭灭族的惨痛下场。
他的性格，却与这份谨慎“背道而弛”——并非是他行事不够周密，而是他素来都抱着“人定胜天”的观念。
在猴儿谷，他面对百万妖兽仍咬牙坚持；在紫阴洞，他身处绝境向死而生；在戴山，他左右逢源、随机应变。
他仿佛永远都走在极限的道路上。乃至于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能输！
可谁又能一直赢下去呢？
李相鸣忍不住攥紧拳头，半晌后终究颓然松开。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族老们为何对“蒸蒸日上”的姑射之盟不感冒，也终于明白对方要求裁剪镇妖营的苦心。
也许自己并不适合当家主？
当局者迷，他看不到自己的缺陷，族老们却是一清二楚。
“不要妄自菲薄。”
李谦雄仿佛洞穿李相鸣的内心，拍了拍床沿，示意对方靠近些，认真地说道：“你还年轻，头脑灵活着呢，做事章法也是能改变的。还有，老家伙们的想法，未必就是正确的，你听他们的，李家永远都是直脉打压支脉，直到出现你说的内乱！”
说到这里，李谦雄突然叹息了一声：“关于直脉与支脉这百多年来的矛盾与纷争，我一直有心缓解，比如安排你去青苗院，加强直支之间的联系；成立上计房，提升支脉的话语权，但效果均不理想，你的回答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不禁在想，李家是否应该出现一位不一样的家主？”
带着一丝疑问和犹豫，李谦雄从枕下取出一块巴掌大的令牌，递给李相鸣。
“这是......”
李相鸣接过，瞳孔骤然一缩。令牌通体铜铸，正面刻着一个诺大的“李”字，反面纹着一只振翅高飞的朱雀，正是李家修士无比熟悉的家主信物。
“相鸣，你如果想争这个位置，拿着它，去找你太伯公吧。”李谦雄缓缓说道。
“太伯公他......”
“你太伯公看到这个，就知道我的心意了！”
李谦雄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微微咧开：“我反正是说服不了你的几位伯公、叔公，但你太伯公可以，其他人是不准打搅他老人家的，就当是我给你开个后门！能不能当上家主，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可我......”
“怎么，被我胡说一通，就动摇决心了？”
李相鸣稍微沉默，但很快起身，脸色渐渐坚定：“多谢家主，我这就去见太伯公！”
他这十几年都往这个目标努力，就差临门一脚，岂能放弃？在猴儿谷他没怕，在紫阴洞也没怕，在戴山更是胆气十足，还能怕了一个小小的家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