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犀魁还在游街。
李相鸣却悄然返回策应堂驻地，待屏退左右后，亲自焚香煮茶。
与他同行的青年男子见状，淡淡地道：“不必如此客气，我就是过来看看。”
“仅是看看而已？”
李相鸣微微一笑，打量着对方。
眼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半年之久的龙洋。
半年未见，龙洋身上的气息沉浑内敛，法力凝若幽潭，分明是筑基功成，且把境界巩固好了。
面对李相鸣炙热的眼神，龙洋无奈解释道：“我刚刚出关，本欲北上，忽闻镇妖营打了胜仗，所以才过来了解一番详情。”
“镇妖营偶有小胜，仍需天下能人异士相助啊！”
李相鸣一边叹息，一边奉上热茶。
龙洋与洛思麟有几分相似，对人待事颇为冷漠。
但其实，两人都非淡漠之辈，洛思麟出自世家嫡脉，资质又好，一出生就注定了将来的地位，所以难免养出一身傲气。
他这样的人，就没有办法礼节下士。之所以能够统率部下，全凭修为和自身威望。
龙洋则不同！
善云门的核心人物，只有三个，分别是善云仙子、赵月和龙洋。
善云仙子一心想与绿云仙子比高低，赵月天份绝佳，除了闭关就是闭关，真正领导善云门的，唯有龙洋而已。
龙洋在蒲阴山，从无到有，带起一个玄猫猎妖团，亦证明他是能够与下属交互，并且取得他们信任的。
但龙洋又从师父、师姐身上，学到了专注。在他看来，除了道途，一切都是虚妄。
因此，他才对提升修为之外的事务，总是表现得冷淡。
这份冷淡，象征着他的求道之心。
李相鸣对龙洋十分欣赏。
若论资质，龙洋不如洛思麟，可身为练气大圆满的洛思麟，迟迟未能突破筑基——他不相信洛家举族拿不出一枚筑基丹，想必是跟李相儒、李相画这样筑基失败过。
然而，已经失去师门庇佑和指导的龙洋，却一次性成功！
为何呢？
也许是运气。
但李相鸣知道，龙洋能忍受绿云洞白眼，跟他离开恒月门；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甘当刽子手。单就内心而言，龙洋比洛思麟强大多了。
李相鸣一直认为，以龙洋的修为和年龄，筑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当然，没有他赐予的机缘，这个时间，可能要推迟三五年，甚至十多年。
如今龙洋筑基功成，实力大涨，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出现在长宁城，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龙洋对他，怀有感激之情，李相鸣既已知道，哪能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我不会留在蒲县！”
龙洋接过茶碗，态度却很坚决。顿了顿，他又放松语气：“不过也不是很急，以我现在的修为，还差点意思。”
李相鸣闻言，目光微微闪烁。
善云门覆灭之后，赵月凭借出色的资质，被宣礼真人收为徒弟，从此成为恒月门的内门弟子，地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跟在赵月身边的龙洋呢？
别说内门弟子，就连外门都混不上，直接被心远峰扫地出门，沦落至盈月坊市，与绿云洞残余弟子抱团取暖。
要他说，龙洋当初也是练气九层修士，并不差赵月多少。
恒月门既然能收留赵月，为何不将龙洋纳入门下？
李相鸣想不明白，只能说恒月门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修为高达筑基中期的白征虎，都得不到恒月门的青睐便是证明。
说穿了，恒月门不缺等闲的打手。比起龙洋和白征虎的效劳，赵月手中的雷法，以及丁崇骥的阵道感悟和经验，才是恒月门真正想要的东西。
总之，龙洋就这么被抛弃了。
龙洋也有傲气，他并不一定非要加入恒月门，但师姐弟两人同时抵达恒月门，一个当了金丹真人的徒弟，另一个沦为散修。
这对于龙洋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大的羞辱。
所以他才会拼命想要筑基，证明自己的价值。
然而，即便他筑基了，恒月门也不会高看他一眼，因为此时的赵月，极有可能也筑基了，龙洋能打得过赵月吗？
大概率打不过。
这就够了！
恒月门的眼光没有错。
龙洋无法让恒月门动摇，也不可能为了一些气性之争，就报复恒月门。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修炼，假以时日，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出现在恒月门面前，迫使恒月门修士，包括宣礼真人，承认自己当初看走了眼。
这无疑是一个野望！
李相鸣理清楚后，内心微热，凑上前劝道：“龙洋，你应该知道独自修行的艰辛吧？留在李家，我会帮你重返恒月门。”
龙洋盯着碧绿的茶水，摇了摇头：“李堂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若留在李家，还有回去的决心吗？”
李相鸣愣了一下，旋即皱眉。
在他看来，龙洋将来即便要走，但毕竟没那么快不是吗？
李家在如此混乱的时局中，能得到一位筑基修士的加盟，十分关键，他愿意扶持龙洋。而龙洋也能借助李家的资源，加快自己的修行节奏，这是双赢的结局。
然而，龙洋竟是担心李家会磨钝他的道心！
这是他完全没想过的说辞。
李相鸣不由重新打量了一下龙洋，能够不计较一得一失，真正坚守本心的，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是屈指可数。
龙洋此时，亦是抬头直视李相鸣：“离开蒲县，是我早就想好的计划，李堂主不必再劝了。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可以留下来帮你抵御兽潮，算作偿还筑基丹的恩情。不过期限只有半年，半年后我要去见我师姐，之后再做打算。”
半年么......
李相鸣心生遗憾。
他听明白了，龙洋要一雪前耻是真，但他同样挂念着与赵月的同门之情。不急着离开蒲县，是还没想好怎么去见赵月，但他终究要去，并且大概率留在章宁府。偏远的蒲县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途径之地罢了。
“半年就半年。”
龙洋能回来、能留下，已是让步。李相鸣也是要体面的，不愿再讨价还价。
不过他还是提了一个要求：“我希望你能留在镇妖营，随部队行事。半年后，无论蒲东妖祸如何，我赐你惊涛裂空掌，你觉得如何？”
惊涛裂空掌？
龙洋心念一动，绿云洞的绝学，他自然从师父口中听过。
只不过无缘习得。
忽听李相鸣承诺，不由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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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洋退下后，李相鸣火速召开盟会。
姑射之盟旗下，两堂两营一处的高层纷纷汇集，随意扫视，竟不下二、三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