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理这周没回青城啊？”陆国良问道。
陆国良以前和李福生是老搭档了，他知道李福生的家是青城的，李福生常年在博城这边上班，但是周六周末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会回去和家人团聚。
这一次李福生留下来，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李福生叹了口气：“最近厂里的事情太多了，陈总都不让都我们这些经理走，我今天上午还在厂里加班呢。”
他说的‘陈总’是博城博朗有限公司的总经理陈浪生，用厂里员工的话说，妥妥的汉奸型人物，老美还屁事没说，他先想着办法压榨员工福利，削减开支，减少加班费的支出，降低‘用工成本’。
据说‘用工成本’因为减少加班费支出降低了30%，这事还让陈浪生挺得意，都拿到魔都的亚太公司去宣传了。
陆国良对陈浪生这人没什么好感，现在不在博朗干了，更加没有好感。
但是他这会儿想起刘同强早上给他说勃朗要撤退的事，心里琢磨李福生还忙着加班，八成是和这件事有关。
但是陆国良并没有主动询问，他喊着让刘同强多烤点肉串端过来。
“陆哥，好嘞！”刘同强应了一声。
在店里看到李福生，刘同强也挺意外的，但是无所谓，他都被裁掉了，还想怎么着。
陆国良并没有想别的，他问李福生：“李经理，今天下午不用去上班了吧？咱们好好喝点。”
说着话，陆国良让卢继江搬过一箱绿兰莎麦香啤酒来。
看到他闺女鑫宝时，陆国良还把她招呼过来，让她喊大爷。
“大爷好。”鑫宝乖巧的喊道。
李福生嘴角泛起笑意，他问鑫宝：“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鑫宝吧？现在越来越可爱喽！”
“大爷，是的，你认识我呀，不过爸爸说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叫陆梦馨。”小家伙乖巧的说道。
说着话，鑫宝也不嫌热，身体趴在爸爸腿上，两条腿腾空而起，借着陆国良的腿荡秋千。
李福生当然记得她，鑫宝刚出生，喝‘送米宴’的时候，李福生还来过，平时和陆国良一块上班，也没少听陆国良说‘他闺女鑫宝’怎么怎么样，办公室里都是陆国良吹女儿的声音。
看到她这个样子，李福生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的儿子，忍不住感慨：“国良，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好，说心里话，我挺羡慕你。”
他说：“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儿子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管过他，也没辅导过他作业。”
陆国良知道他并没有说谎，这一点从李福生眼睛里失落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对于这种话题，陆国良并没有发表意见。
刘同强没多久把加工到五成熟的肉串端过来了，马秋荣拿过一个烧烤炉，放上果木炭。
陆国良怕烫着鑫宝，给趴在他腿上荡秋千的闺女说：“鑫宝，太热了，你快点去屋里找你妈妈吹空调，你看我身上都是汗。”
“哦！”鑫宝点点头，跑了。
临走时还朝李福生摆手：“大爷吃好喝好，我们家的肉串可好吃啦。”
“呵呵！”李福生笑了。
此时，他眉宇间的愁绪好像化开不少。
“同强，你再烤点五花肉，肥一点没事。”陆国良喊着。
刘同强应了一声：“陆哥，好嘞，马上送过去。”
陆国良起开两瓶啤酒，二人一人一瓶，各自倒上：“经理，博朗现在不好过吗？”
“哪能好过啊，你走了不到一个月，又裁了一波。”李福生叹了口气。
亲眼看着一家鼎盛的公司走向衰败，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扭头看向正在烤肉串的刘同强，李福生忽然说道：“我记着他以前在巡检干活吧，上次裁员就有他。”
“对，同强最早在出货检验工作，后来听说把他给调到巡检去上长白班了，工厂里扣加班，他还着房贷，光靠工资不够用的，就来我这边打零工了。”
“上次裁员就有他。”陆国良对裁员并没有发表看法，那是博朗游戏那公司的事。
“我说看着他面熟。”李福生说道。
陆国良没多说，质量部之前一共70多名员工，他还在的时候，李福生务虚，他这个质量部主管务实，说白了管人的事都是他来做。
李福生还真认不全部门的人。
但是这并不代表李福生是个什么都不干的蛀虫，正相反，像陆国良当时去给公司谈给质量部员工加工资的事情，李福生也出现和总经理谈过。
刘同强把烤好的五花肉送过来，李福生还问他：“你在国良这边干着怎么样啊？”
“李经理，我在陆哥这边挺好的，陆哥上个月给我开了3000块工资，比在博朗的时候高一倍。”刘同强特意做了对比。
李福生明白什么意思，他能听得出对方话里的怨气，但是公司都这样了，他现在也是身不由己。
刘同强走了，陆国良倒上啤酒，找李福生碰杯，两个人吃着肉串喝起来。
边喝边聊，李福生吃了几串肉串，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真香，怪不得他们吃过的都说香，还真是。”
“好多人都知道我在这里开烧烤店吗？”陆国良挺纳闷的，平时也没见工厂有多少人过来。
李福生说：“我是听出货检验的张烁他们说的。”
陆国良明白怎么回事了。
店里刚开业没多久，他以前的老部下就过来给他捧场，看来是回去后还帮他店里宣传过。
一人喝了三瓶啤酒后，李福生主动说起博朗有限公司又要裁员的事情。
“这一次是面向全公司的，博城博朗这边资金紧张，撑不下去了，总公司准备撤资，把这边的工厂卖掉，目前正在谈判。”李福生脸上的表情有些黯然。
这一回也有他。
从利益的角度说，李福生是不想走的。
博城博朗给他的工资很高，平时操心的事还少，就算是以后不给他升职加薪，他也能混下去。
但是现在不行了，博朗总公司要卖公司，他连混的资格都没了。
“怎么这么突然，我走的时候，博朗还没有这么差啊。”陆国良皱眉，解释不通。
李福生指着正在吹风扇的刘同强说：“他们那一批裁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赔偿计划超出预算，市场又一直不景气，产品出不去，没办法回款，大量的产品积压在仓库里……现在都爆仓了，公司还在外边租了一个仓库，又爆仓了。”
陆国良这一回明白了，博城博朗有限公司采取的是仓储式发货。
即先按照市场的需求计划把发货率较高的产品生产出来，储存在仓库里，有客户下单的话，就可以随时发货，不会等着现生产出来再发货。
这样做的发货及时率很高，但是也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如果碰上市场不好的情况下，会造成产品的库存积压，对公司来说，这都是成本，而且占据很大一块成本浪费。
现在博城博朗有限公司就顶不住了。
他问李福生：“李经理也要走吗？”
李福生点头：“公司里下周就会宣布这件事，8月份所有人统一签赔偿合同，博朗总公司正在和另外一家公司谈收购的事。”
这一次博城博朗学乖了，提前一个月通知，到时候就不会再发生‘刘同强他们那一批临时通知被裁员双倍赔偿’的事情。
陆国良一听就明白，他干脆重新起开一瓶啤酒，仰头一口气干掉。
放下空瓶后，陆国良哈哈大笑起来：“好啊，真是好啊，又是老陈的手段吧，挺大的一家公司，处处透着小家子气，汉奸可算是让他玩明白了。”
李福生并没有生气，他也跟着笑起来：“你算说对了，还真就是他的手段。”
他现在也不在乎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陆国良说：“我就知道，真是生怕让大家伙多拿点钱。”
说到这里，陆国良有些气愤，他看着李福生：“李经理，你说说这姓陈的图什么？扣员工加班，不给涨薪，以前的工作多低啊，我估计我上次给兄弟们要工资的事也让他记心里去了，嫌我不听话，这才趁着裁员第一批干掉我。”
李福生并没有否则，有些事情并不算秘密，他说：“国良，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对总经理来说，这家工厂的‘成本’也是他绩效考核的一个很关键、很重要的指标。”
“在博朗，工厂用人成本几乎占据公司总成本的40%，这是非常高的一个值，员工没有加班费，对他的绩效影响很大的。”李福生也是要走了，才会借着喝酒说出这些事，要不然他还不说。
“所以我当时去人力资源部给质量部兄弟们谈加工资的事，也影响到他的绩效指标了吧，真是可笑！”陆国良说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李福生感慨，他看着陆国良哪怕被裁员后，依然意气风发，甚至过得比以前更好的模样，有些羡慕。
他早已经没了这样的锐气，这一次被裁掉，李福生只能选择重新找工作去，哪怕这些年存了一些钱，他也没有陆国良创业的勇气。
“李经理后边打算干什么呀？”陆国良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