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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拳脚相加,不悱不发

不好!

他连忙矮身一避!

却还是没快过余懋学,竟直接被余懋学连人带册,扑倒在地!

双方倒地不起,齐齐扯住案卷,相互角力!

殷正茂就在旁边,见此情形毫不犹豫,立刻抱了上去。

好胆!

他一手掰扯余懋学的手,一手拽住余懋学的脖颈,奋力把人往外拖!

余懋学立刻吃痛。

直娘贼!

他当即咬牙闭眼,硬起胳膊肘,使出吃奶的劲,胡乱往后顶击!

连连被击了三四下,殷正茂当即咬牙,一把环住余懋学的胳膊,死死压在余懋学身上!

许国见状,生怕损了案卷,手腕卸力的同时,一口咬住余懋学的胳膊!

两本册,三个人,六只手。

间不容发,几乎电光火石之间,三名朝臣大员就这样撕扯在了一起。

廷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帅嘉谟更是痴痴地看着这一幕,这就皇帝口中的,文华殿是国家机要重地,不比他处?

还是身为纠仪官的朱希孝反应最快,暴喝一声:“御前失仪,成何体统!”

御阶之下的金吾卫蜂拥而上,跟着朱希孝一同上前,将对着卷成一团的三名廷臣直接上手。

拉拽。

挣扎。

手舞足蹈地扑腾。

文华殿内骤然间乱作一团。

……

不知过了多久。

皇帝在御案后,正襟危坐地直起了腰,勉强板出一张严肃的脸。

三名廷臣鼻青脸肿地跪伏在御前,瑟缩着脖子,安静如鹌鹑一般。

中书舍人停笔无言,一干朝臣仰头神游、太监宫女低头埋脸、唯一的草民懵然不知所措。

通政使倪光荐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

若是当初在万历二年二月二十四日辰时二刻,自己被霍冀打的时候,也意气一番狠狠肘击回去的话,恐怕就不至于在这六年四个月零三天里,越想越气了。

过了许久。

皇帝终于有了动作,朱翊钧以手扶额,似哭似笑:“稍后自去都察院领罚。”

你明风气如此,还真跟皇帝威望如何没关系。

什么几十个大臣群殴,打死锦衣卫都指挥使马顺,什么司礼监掌印与秉笔赤胳膊打架,什么首辅高拱将群辅殷士儋打得破相。

万历一朝不来上这么两回,才是坏了祖宗成法。

三人闻言,诺诺叩首再拜,不敢言语——好似学生热血上头掐架之后,在学堂先生面前只剩后怕。

朱翊钧将三人噤了声,只得自己出面发问。

他重新看向帅嘉谟:“帅嘉谟,这两册文公是什么意思?”

方才许国才念了一句,就被打断,还未来得及说明利害。

终于轮到帅嘉谟奏对了,他忙不迭答道:“帅爷,户部堪合,坐取徽州人丁丝绢,按照这般行文,从未明说歙县单独承担!”

“既然是人头税,照常理便应该是府内均摊!”

“但徽州府却直接将这笔人头税,落在了歙县头上!用的名目还是夏税生丝,也即是六县补缴夏麦的名目!”

“草民斗胆揣测事情原委。”

“分明是,户部让徽州府征缴人头税,但是徽州府中,有人不想摊派,便将这笔税,移接木到了歙县这笔临时缴纳的税目上!”

“如此才有歙县稀里糊涂缴纳了二百年之久!”

跪着的三小只听了这话,各有反应。

奈何才被皇帝噤了声,此时已然不能开口。

朱翊钧不置可否:“既然如此,你彼时进京上访,南京部院应当有所批复才对。”

“何故此事在隆庆五年前后便突然偃旗息鼓,直到如今才翻出来?”

南北两京,在位格上是一样的。

但凡南京方面有了批示,丝绢案就不至于拖到这个时候。

帅嘉谟闻言,神情有些复杂,气恼中夹杂着后怕:“回帅爷的话,南京批复了。”

“南京都察院率先批复,典有所遵,赋当均派,合从抄出酌行。”

“移文南京户部后,户部下文徽州府,曰,转行该府从公查勘,前项人丁丝绢起自何年?因何专派歙县?其各县有无别项钱粮相抵?如无相抵,今应作何议处?”

“只不过,是草民无能,未能将批文带回徽州府!”

说及此处,他神情中愈发愤恨。

都察院的典,指的是大名会典,大明会典既然说是徽州府缴纳丝绢,那就应该均派。

户部的态度保守一点,一连四个问题仍旧是怀疑的态度,不过到底落脚点还是让徽州府给出一个方案。

可以说,这次上访,是对于歙县的重大利好。

只要帅嘉谟拿着部院的批示回到徽州府,就是一场阶段性的胜利。

不过帅嘉谟这话里话外,显然是出了什么变故,没能将批文带回。

朱翊钧好奇追问道:“这是何故?坊间都说你畏罪潜逃,朕还是嘱托了操江衙门,才在千里之外的江夏寻到你。”

别问什么托操江提督办事。

自从永康侯徐乔松提督操江,兼巡抚凤、安、徽、宁、池、太、广,在安庆安营扎寨之后第80章,朱翊钧可以说是明目张胆地,加强操江提督与中枢的联系。

这七年以来,南直隶在军事上渐渐一分为二。

巡抚操江衙门不再受南直隶管辖,同时又得中枢授意,巡抚操江衙门屡屡扩员,亲自插手刑案。

可以说,巡抚操江衙门如今,已经有都指挥使司兼按察司兼的形状了。

帅嘉谟沉默片刻,才生硬回道:“草民回乡中,遭数名歹人刺杀!惊惶逃生之后,不得不羁縻远避江夏!”

“错非寻上门的是操江衙门,草民只怕头也不敢露。”

越级呈文,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危险的事情。

好朝廷最多遣返,或是被精神失常,像大明朝这等坏朝廷,丢掉性命可谓家常便饭。

帅嘉谟好歹在军中待过,有几分身手,否则真就交代在此案上了。

群臣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难怪帅嘉谟憋着一口气,敢情是命都快丢了。

御座上的皇帝摩挲着手掌,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唉,诸卿以后致仕返乡,尽量还是少杀戮些庶民。”

话音一落,群臣表情立刻精彩万分。

“当初宋儒嚼母后的舌根,朕只是打算小惩大诫,谁知审出来其在麻哈州奸杀男女,阉割无辜。”

“出巡顺天府时也是这样,本意不过是看看清丈之难易,没走几步就听说内臣姚忠、马禄夺田破家,怀柔伯施光祖杀夫夺妻。”

“就连如今审个丝绢案,都能听到杀人灭口的事情,还真是屡见不鲜。”

太惨,你们把生命当什么了?

皇帝一副“走两步就踩到蟑螂,家里到底有多少蟑螂”的不悦神情。

群臣只觉遭了无妄之灾,有心申辩,又恐被皇帝当做对号入座。

憋闷之下,群臣只得难堪下拜:“臣等有罪!”

朱翊钧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别落到朕的手里就是,说正事罢。”

自从发现官僚系统潜意识会抗拒皇帝的意志后,朱翊钧有意无意就要敲打一二。

虽然显得喜怒无常,但总好过太过放纵,届时发生不忍之事。

就是越来越像世宗了啊。

朱翊钧心中暗自感慨,面上却不显分毫,他转头看向李幼滋,放缓语气:“李卿,丝绢一案的呈文,朕早先便交办给你了,可查出了眉目?”

档案这种事,除了地方有一份,中枢自然也有留存。

李幼滋连忙出列,姿势古怪地行了一礼——今晨的廷议颇有些久,外肾已然开始报警。

“回陛下的话,徽州府丝绢一案,臣业已查明!”

——

整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