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妇人就行,何必抢我家的?”曹宪不悦道。
寇放哈哈大笑,不多话了。
远处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未几,数百骑直冲而出,沿着旷野兜了一个圈,朝着山脚下的草人连连施射。
射完一轮箭后,又有骑兵抽出短兵,冲上前去砍杀。
而半山腰上忽然亮出了无数旌旗,漫山遍野的步卒呐喊不休,鼓噪而进,朝冲到山脚下的骑兵发起进攻。
骑兵倏然而退,步兵在山脚下结阵,缓缓而进,直追出去二三里地,又前排变后排,交替掩护,退回了山脚下。
在此期间,轻骑不断上前滋扰,只不过不射箭了,而是作势冲杀。
曹宪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演武很逼真啊,一群田舍夫,能练到这种程度,相当不简单,定然费了极大的心血。或许也和他们是第一代农兵有关,毕竟是经历过战争的老底子,有这表现不奇怪。
当然,辽东这种边地,便是第二代、第三代农兵也差不到哪去,因为他们是真有现实威胁,真的有可能要上阵打仗。
“大王就在北边的山中。”寇放又道:“今岁四五月间,有高句丽人南下窥探,还与西安平县的百姓抢过河谷地,并不太平。故大王亲来此地,组织了上万兵民操练,以震慑贼人。”
“高句丽人竟敢如此?”曹宪惊讶道。
寇放看了眼远处的船队,道:“若辽东国有这般庞大的水师,便可溯鸭渌水而上,直趋国内、丸都,贼子定然震怖,不敢挑衅。”
“这船队可不敢深入鸭渌水。”曹宪苦笑道。
“也对。”寇放笑了笑,说道:“还得自己造船。”
说完,他又问道:“曹公可知鸭渌水以东如何划分?”
“不知也。”曹宪回道。
晋时辽东郡的东部边界并不在鸭渌水,而是在后世朝鲜半岛的清川江下游,故寇放有此问。
曹宪并不清楚其间怎么回事,只能老实回答。
寇放则若有所思。
燕王说天子曾当他面提起辽东、乐浪二郡以鸭渌水为界,他答应了,但不知为何又没下文了,朝廷始终没有下旨。如此一来,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管理鸭渌水以东的部落,至今仍令他们自治——从地域范围上来说,西安平县是辽东国十一县中最大的一个,几乎占了国土四分之一,若非燕王定都岫岩,并给西安平县带来了部分军户,这里仍是一片荒凉气息。
“曹公可在此多歇息数日,待操练完毕,定有许多鸟兽猎物,届时可大酺一顿。”寇放又道。
“不了。”曹宪看了看天,苦笑道:“八月中了,待过了九月,辽海刮起恶风,大浪滔天,便不美了。”
说罢,向寇放拱了拱手,回到了船队碇泊处,嘱咐随从采买食水,做好出航的准备。
而他则抓紧最后的时间,四处转转。
如果忽略远处的鼓角声,西安平县的八月还是十分宁静的。
秋收完毕的村落到处是堆迭得高高的草垛子,牛羊被赶了出去,吃着落雪前最后一顿美餐。
男人们都进山操练了,妇人在门前收着果蔬,小孩则蹲在地上,安安静静地铡着草料。
村头有一间学堂,空空荡荡。
孩儿们似乎都放回家过农忙了,教书人躺在一棵梨树下,悠闲自得地看着书。
再远处,黄云悠悠,涛声阵阵。
这是一个宁静悠远的地方,同时也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所在。
曹宪突然想起了今上的几个儿子。
他家主公齐王尚未就藩,但封国已然定下了,并在做着各种前期准备。
三皇子、赵王的高昌国是什么模样,他不清楚,只依稀听人提过几次。
从刻板印象来说,大抵是黄沙、绿洲、土城、驼铃、雪山以及那在洛阳引起轰动的西域奇珍和数不尽的金银。
四皇子、燕王的辽东国他见到了,印象中是大海、沼泽、商埠、麦田以及成群的牛羊,而今又补上了金戈铁马、鼓角争鸣,或许还有无尽的深山老林。
这些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多年辛劳慢慢开辟出来的。
赵王、燕王的位置都很合适,皆能发挥其才干,高昌国有镇抚西域的责任,辽东国则有监视高句丽和慕容鲜卑残部的大任,那么齐王呢?乐浪、带方二郡又是什么模样?
曹宪还没去过,他现在很有兴趣。
八月二十一日清晨,一艘接一艘船只驶离安平口,在外海整理队列之后,依次南行,往列口方向而去。
二十三日正午,他们已经远远看到了山脉和岛屿的轮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