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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五章 所为何事

第八百七十五章 所为何事(二合一) 柳笙不用看,也知道来者是谁。   “所以你有什么见解吗?”   她低着头,没去看那花枝招展的春晓。   一双沾染脂粉香气的玉手轻轻扶在柳笙的肩上,红唇贴近耳畔。   “求我……我就告诉你。”   柳笙只觉耳垂热烘烘的,头一侧悄然避开,平静说道:“其实不需要你说我也知道。种子早已种下,只需要一片合适的土壤就能够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嗯哼,你果然聪慧。”春晓低笑,“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柳笙并未直接作答,而是抬眼望她一眼,“你的辛大人快到了,你怎么还有闲心跑来我这儿?”   “怎么……”   春晓眼波流转,笑意盈盈。   “你会在意吗?”   柳笙掸了掸衣袖,淡然道:“我有什么好在意?你从来都是北境神国的人。”   春晓直起身,嗔道:“你好生没趣,奴家好歹帮了你不少忙,哪怕装装样子,表示一下在意当作感谢也好嘛!”   柳笙唇角微扬:“是,多谢你,这些时日确实出了不少力,长城能拿下来,也有你一份功劳。”   “这还差不多。”春晓红唇轻翘,似乎终于满意。   “不过……”柳笙语气一转,“我始终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帮我?”   “嗯?”   “你现在已经找到更有力的靠山了,不是吗?”   “噢……”   春晓点了点下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世间难题,良久才道:   “或许……我觉得有趣更重要吧?”   “有趣?”   “是啊!”春晓一脸理所当然,“你不觉得你对于诡人、诡物的态度……很有趣吗?”   “你要拯救这些……”她指了指床上躺着的易春仙,“诡化的人,又让诡化的人尽量修行脱离诡化形态,看起来,你似乎很排斥诡化。”   “可与此同时,你又在这座长城中,保留了那么大一块地盘给他们栖身……”她张开手掌比划着,“看上去,你似乎又并不讨厌‘诡’本身。”   “你这个人,真是矛盾。”   春晓凑得极近,像是要从柳笙的眼睛中看出什么端倪,一股如梦似幻的幽香涌入鼻端。   柳笙冷冷推开她:“我排斥的,向来不是‘诡’,而是深渊。”   “诡……本质是由诡气粒子形成的一种无序状态。而诡气粒子不过是能量的一种,归根结底,并不比灵气或神圣粒子更低等,只是存在于一种极度失序的状态之中,如同对称性破缺后的混沌场。”   “所以我也想明白了,与其想办法解决这些粒子本质上的转化,不如从运动方式入手。或许,大一统不在粒子本身,而在它们如何被观测、被感知、被引导……”   柳笙一说起这个就滔滔不绝。   春晓立刻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夸张的哈欠,全然不顾自己原本那娇艳如花的形象。   “好啦,停停停,我不想再听你这什么转化什么大一统,听得我花儿都要萎靡了……”   “我只要确认,你或许走在一条,更有趣的道路上就足够了。”   “当然,我还有一个原因,不过……看你表现再说。”   说着,春晓还伸出染了豆蔻的玉指,要去勾柳笙的下巴。   却被柳笙灵巧闪开。   “不说也罢,我大概猜得到。”   “啧,无趣。”   春晓轻哼一声,转而说道:   “对了……”   “今晚子时我就要离开了。”   “所以,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说完,她俏皮地眨了眨明眸。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掩饰眼中的一丝复杂情绪。   “嗯,再见。”   “再见,还有……珍重,小心。”   春晓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也不等柳笙开口回应,已化作漫天花簇,转瞬散去。   柳笙望着一地逐渐枯萎的杜鹃,明白其中意思:   今晚子时,便是景和九年神佑巡礼的终章。   ……   距离子时还有六个时辰。   初抵长城的百姓们总算吃上了午膳。   飞车站依旧人流不息,一辆接一辆的飞车不断降落,带来新的迁徙者与补给。   而外城的居住区一路扩张,已经逐渐覆盖十天干并十二地支。   北境一路南下,曾经的长城所在已推进至长安以东的九门峡。   沿途多少千年古都,被山脉震裂,被雪浪吞没,残垣断壁尽化为浪底残渣,层雪叠浪,席卷而下。   但是除了这沿路一带的县城村镇有获得朝廷的北迁命令,其余地区只知当地衙门下达的极端暴风雪天气警告,让百姓们备粮闭户、不可外出,更多的自然是一概不知。   青山上,国书院。   梅虞廷的工作台正对窗前,抬起头,便可遥望远方翻涌的白雪。   大部分被长安强力的禁制所隔绝,形成一道气势骇人的雪墙在外,长安内只能感受到风雪比往日还要凛冽,夹着灰烬沙砾的雪粒子打在脸上,甚至能刮擦出血丝。   青山之外就是禁制所在,雪浪在禁制上刮蹭而过的声音格外接近,在山谷间回荡不休。   梅虞廷收回目光,又拿起刻阵笔,在一枚阵盘上细细镌刻,意念通达,笔下如行云流水……   然而,却突然被门外传来侍女急促的禀报声给打断了。   “院正大人!楼大神官她……”   话还没说完,侍女口中说着的那人已走入屋内,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侍女。   “梅院正,恕我贸然登门,不请自入,实是时局紧迫,顾不得规矩了,想来梅院正如此心怀天下,慈悲为怀之人,应当不会生我的气吧?”   说话的是楼大神官。   一张圆润的笑脸,眉眼慈悲可亲,让人无法生出抗拒之意。   但梅虞廷看着她,目光冷冽。   “还请楼大神官直言,所为何事?”   “国书院最珍贵的,也已经被你们神殿早早薅得一干二净,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楼大神官还来做什么呢?”   楼大神官笑了,“看来梅院正是将朝廷让这些学子们提早进入选仕考的事情,算在我头上了。”   “当然。”梅虞廷面色冷然,“这些日子来,都是你在辅佐陛下,不是吗?”   “非常时期,行非常事。早些为国为民,奉献心中虔诚,难道不应该吗?”楼大神官不住摇头叹气,“梅虞廷啊梅虞廷,你到底还要保护这些孩子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那一日吗?”   察觉气氛不对,侍女识趣地退了出去。   屋内两人之间,是中央香炉散发出的袅袅焚香,模糊了彼此脸的轮廓,却遮不住某些锋芒。   梅虞廷终是缓缓放下手中的刻阵笔,阵盘上的灵光仍在跳动,只是心境已乱,自然无法继续。   “而且,你想要保护这些孩子,这些孩子可未必呢……”   楼大神官眯了眯眼。   “这不,那个什么光明社主动渗透民间,怕是想要在唐国引发动乱呢!这样的忤逆之事在梅院正眼皮底下发生,以梅院正之能,不太应该啊……”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梅虞廷失去了耐心。   “噢,我想说,青云阁,现在是不是……在你手里?”楼大神官终于说出。   梅虞廷沉默不语。   “那文家的小姑娘入狱前应是料到了,此时在长安能护住青云阁的,也就只有你,所以特地交托于你。”   楼大神官轻笑着,点了点腮边的梨涡。   “嗯……多久了?应该从国书院的研修士入驻青云阁,就已经开始了吧?”   “国书院的研修士需要实修,我只是将他们推荐去了青云阁,仅此而已。”   “不止如此吧?”   楼大神官含笑的双眼微微一眯。   “如果只是如此,这些飞车又怎么会在朝廷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自行有序运转,就连我们查封了青云阁、关押了文微阑也依旧?”   “而所谓的‘朝廷下达的北迁命令’,也只是你们借着天网下达的假命令。但怎么会有圣上的鉴印让百官听命?看来……朝中有人在帮你们。”   “是谁?”   楼大神官的目光渐深。   然而梅虞廷一脸平静,近乎于无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放心,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还有,你前不久,还去了趟雪山,对吗?”   “例行访学罢了。”梅虞廷淡然道。   楼大神官一声轻笑,“倒不如说,梅院正借着访学之名,将能够掌控天剑、天网甚至整个青云阁的核心,转交到雪山的手中?”   “南宫菀,对吧?”   闻言,梅虞廷的神情仍无波澜,只是瞳孔微微一颤。   楼大神官自然捕捉到了。   心满意足,笑意渐渐加深。   “她也好大的胆子,明知我在找她,还不躲不藏,甚至大肆发文,高调张扬……真以为,雪山就能保住她?”   “你怕你想要的东西落入她手里,所以先一步动手对她动手?”梅虞廷冷声质问。   “是,我曾经是这么想的。”楼大神官笑眯眯地说道。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我发现,我想要的东西,终归都会落到我手中。”   她的两个小巧的梨涡扬起,眼神漆黑如墨。   “比如说……这个。”   楼大神官缓缓举起手。   只见她掌心溢出缕缕墨色光丝,那些光丝如有生命般牵引着周围空间中本应隐藏的金线,一根接一根,从虚空中悄然现形,纵横交织,千丝万缕,被墨色一点点浸染,蜿蜒向远方。   梅虞廷猛地起身,脸色剧变,目光随着墨色渐渐染上沉重。   “你……这……这是……”   楼大神官偏头,笑容纯良,“没错,这是天网,谢谢你们的精心铺展。”   她顿了顿,像是才记起此行的正题一般,笑着开口:   “噢,对了,你问我所为何事……”   “我为的就是……道谢。”   说罢,她展颜一笑,将金线尽数攥在手中。   ……   “出来吧。”   狱卒对文微阑说道。   被关押不过半日,她便被释放了。   可一出狱,便被请上停在大理寺门前的一辆灵车。   这灵车是凌复新近研制之物,但产量还没扩张,所以眼下能拥有者,都是非富即贵之人。   果不其然,前排坐着的人回过头来。   竟然是皇后殿下。   文微阑的母亲张兰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自然带着女儿也自幼与皇后娘娘甚是亲近。   此时皇后娘娘带着温和的笑意,轻声道:   “如何?在里面,可是吃了苦头?”   文微阑摇了摇头:“臣……还好。”   “在哀家面前,还说什么‘臣’不‘臣’的。”皇后轻叹一声,“在哀家眼里,你还是那个追着我要桂花酥吃的小微阑。”   文微阑面色微红:“多谢娘娘记怀……”   “真是的,怎么长大反倒这般拘谨?”皇后娘娘轻摇着头,半嗔半笑,“哀家改日得好好问问你娘,她是不是待你不好,才把你养得这么谨小慎微。”   此时灵车由前面驾驶位坐着的宫女操控,在狂风暴雪中稳稳飞向不知何处。   文微阑默默看向刮在防护灵光上的暗沉风雪,轻声道:“若是论谨慎……臣怕是让娘失望了。”   “当然失望。”皇后娘娘直接说道,“失望到甚至不愿意找哀家求情。”   “也是正常。”   她的神色沉稳,在皇后娘娘的注视下,竟没有一丝惶然或哀怨。   令皇后娘娘不由点了点头。   “不过,哀家倒是欣赏你如此。”   “你啊,还是那个会为弱者仗义执言的小微阑。”   “只不过……”她顿了顿,语气轻巧地一转,“你可知,弱者为何是弱者?”   文微阑怔了一下,继而皱眉答道:   “因为……没有力量。”   “为何没有力量,你知道吗?”   这句话,文微阑倒是回答不出了。   皇后娘娘则是沉沉一笑:“力量,从不是凭空而来。有时靠自己挣,有时是祖祖辈辈不懈努力的成果。”   “那些从祖祖辈辈开始,就根本没有努力过的,凭什么能够获得救赎呢?”   “你能成为拯救他人的强者,难道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好爹,一个好娘,甚至还有一位曾位极人臣的祖父——文宰相吗?”   文微阑心头一震,直直看向皇后娘娘。   “王侯将相确实有种乎,你还不明白吗?”   皇后的声音低得像一阵微风。   吹入文微阑的心中,却带着缠绕不去的沉重,将她压了下去。   良久,文微阑才终于漂上来,颤声开口:   “可是……娘娘,不是你们一直在说,唯有全面诡化,才是天下万民得以进化的唯一出路,不再有门槛,不再有阶层……人人都能成神,才有真正的希望吗?”   这话一出,车里骤然沉静。   就连开车的宫女仿佛木偶一般一动不动,似乎根本听不到她们近在耳畔的对话,此时也不由得背脊顿了顿。   连灵车飞行的节奏都随之一滞,外头的风雪也在那一刻凝住。   就是这么短短的瞬间。   皇后眸光倏然一冷,目光如刃扫过那宫女,下一瞬,一根骨节状的利刃自她指尖刺出。   鲜血飞溅,糊在前面的挡风窗上。   宫女尚未来得及惊叫,头颅已被贯穿,软软倒在驾驶座上。 ? ?今天回家晚了些……晚了点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