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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沪上归程

黄浦江畔,十里洋场。

朝阳自水面上徐徐升起,外滩附近氤氲着淡淡的薄雾,空气是又潮又冷。

租界的繁华景象,正在雾中逐渐清晰起来。

小报童沿街叫卖,拼命嚷嚷着时下新闻,但却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人影,也分不清来路,更不知到底是谁的喉舌。

“前线消息!郭军取得重大突破,张雨亭丧钟敲响!马贼覆灭,指日可待!”

“号外,号外!反动军阀张雨亭媚日卖国!密约曝光,先睹为快!”

“最新画报!奉天局势紧张,当地公署彻底瘫痪,罪案激增,百姓离乱,商绅市民争相涌入南铁租界啦!”

郭军反奉的消息,现已成为举国震惊的重大新闻,沪上报业繁荣,自然也跟着追踪报道。

只不过,同样一件事,奉天和沪上的舆论却呈现出两种截然相悖的论调。

在奉天,郭鬼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是两面三刀的叛徒走狗;但在沪上,他却成了为国为民,深明大义的进步将领,就算是最保守中立的报刊,也只是呼吁尽快停止内战,并不评论是非对错。

这场闹剧孰是孰非,似乎还远远没有定论,大家也都不甚关心。

毕竟,沪上最近也不太平。

去年开春,这里还是皖系卢大帅的地盘,后来经过甲子兵灾,江左又被直系军阀纳入掌控,紧接着直奉交战,奉军派兵进驻沪上,张效坤风光无限,可惜不到半年光景,孙大帅统领五省联军,又将沪上收入囊中。

短短两年时间,沪上三易其主,军阀混战的动荡态势,早已令当地士绅苦不堪言。

更何况,今年春末,日厂制造血案,华洋冲突屡见不鲜,三罢浪潮此起彼伏,沪上商界遭受重创,直到眼下才逐渐恢复。

因此,奉军内乱虽然影响极大,但对沪上市民而言,到底不是切肤之痛,便只当是看个热闹罢了。

然而,十里洋场居民繁密,就算是千里之外的战乱,也总有人心心念念,牵肠挂肚,夜不能眠……

…………

时间临近上午,江边的薄雾渐渐散开。

老城厢十六铺,皖北斧头帮的地盘儿,一家很不起眼的商号店铺,门楣上没有匾额,只在店门外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两行楷书——纵横保险公司沪上分号,承接奉天商号货运保险。

最近几天,店里的生意格外冷清。

伙计闲着没事干,就伏在柜台上翻看报纸,读到奉天战乱的消息,便时不时长吁短叹,眼里满是忧心顾虑,忽然抬头望向门外,却见一个身穿青布夹袄的中年男人,正在街面儿上来回踱步。

这人已经在门口转悠小半天了,行迹相当可疑,要进不进,要走不走,总是犹犹豫豫的,也不知到底在纠结什么。

但伙计并不担心,因为店铺是受斧头帮的照应,别说是普通的地痞流氓,就算是青帮弟子,也不敢来这寻衅滋事,于是便索性绕过柜台,三两步走到店门口,朝街上那人吆喝了一声。

“喂,我看你在这晃悠半天了,有事儿吗?”

男人停下脚步,挠了挠头,好像下定某种决心似的,点点头说:“啊,你这里是卖保险的吧?”

“是啊,你没看这不写着么,承接奉天商号货运保险!”伙计指了指店门口的牌子,“咋的,你手里有货要投保啊?”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想也是,现在奉天乱着呢,京奉线都停运了,走海运也不保准,那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男人想了想,说:“也没别的,无非是想跟你打听打听,奉天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伙计皱眉问道:“咋了,你老家也在奉天?”

男人摇摇头说:“不,我老家在黑龙江,但在奉天那边有几个亲戚,好久不联系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伙计长叹一声,摆摆手道:“唉,这世道乱呐,都自求多福吧!咱俩算是老乡,在沪上碰见东北来的可不容易,赶巧这店里的生意也不忙,要不你进屋坐会儿?”

男人没有回绝,可走过来的时候,忽又有些踌躇,最后只是斜倚在门柱上,歪头朝店内看了看,笑呵呵地说:“不用麻烦了,我站一脚就走。”

伙计见他有点拘束,就不再多劝,转而饶有兴致地朝他打量一眼。

来人个头挺高,模样少兴,看不准实际岁数,只觉他眼角耷拉着,总像是犯困没睡醒,浑身上下懒塌塌的,能靠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胳肢窝里夹着一沓厚厚的报纸,都是关于奉天战乱的最新报道,想必也是心怀牵挂。

时局动荡,老乡见老乡,本该有说不完的话。

可他却像赶时间似的,不等寒暄客套,便直接开口询问:“你们做生意的消息灵通,最近有没有奉天的情况?”

伙计摆摆手说:“嗐,别提了,我跟你一样,也是个没头的苍蝇,报纸上怎么写,我就怎么看,不比你多知道什么。”

来人难以置信,忙说:“奉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们老板也不给这边发个电报啥的?”

“不知道呀,我还奇怪呢!上次往这边发电报的时候,还说奉天最近可能会出乱子,叫咱们暂停保险业务。哪曾想,说打就打起来了!前两天,我们经理倒是给奉天发过电报,但直到现在也没回信儿!”

“我看报纸上说,奉天公署已经瘫痪了,会不会是电报局出了问题,消息没送过去?”

伙计点点头道:“你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现在只要打仗,就立马掐电线,民用的电话电报都受影响,保不齐中途断了几次,那消息就送不到了。”

男人略显失望,从胳肢窝里抽出报纸,翻找着说:“我看今天的新闻,说是前段时间,关厢大乱,奉天有好几家富户都被抢了,也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

“嗐,我刚才看了,看了也是白看,这报纸上的新闻真真假假,谁知道有多大水分,我看你也别着急了,急也没用,再等等看吧,没准过两天就有消息了呢!”

伙计看在老乡的份儿上,便好言宽慰了几句。

正说着,店内忽然传来一声叫喊:“人呢,怎么跑外头去了?”

伙计听见动静,急忙转身应道:“哦,温经理,外头来个老乡,想跟咱打听打听奉天的情况。”

未几,就见温廷阁拄着拐棍儿,从后堂里慢吞吞地走过来,到了门口一看,不禁皱眉问道:“人在哪儿呢?”

伙计没听明白,正要转身介绍,却见店门外空空荡荡,那个中年男人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急慌慌迈下台阶儿,走到街面上左右看看,十六铺大街熙熙攘攘,远处的江面上桅杆林立,哪里还能找到那人的身影。

伙计茫然无措,原地呆望几眼,挠了挠头,喃喃自语道:“真是怪了,刚才明明还在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