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收回目光,看向蓟羽,眼底波澜已平,只余一片沉寂。
“些许扰动罢了!”李牧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地回道。
蓟羽紧盯着李牧,那双星璇眼瞳深处光芒明灭不定,惊讶于他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得像早已所料。
“扰动?”蓟羽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探究,关心地问:“能引动天地意志如此剧震,绝非寻常,道友可知其因?”
塔内落针可闻,曹从、葛玄、卫钧屏息凝神。
李牧指尖轻点玉案,杯中仙酿泛起细微涟漪,与脚下流淌的星光波纹悄然共振。
“源流深远!”李牧抬眼,目光清冷,示意道:“不在近处,亦非此时你我所能触及,不谈也罢!”
这话似答非答,更添神秘。
蓟羽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在近处?那这惊悸感为何如此清晰?李牧这“触及”二字,又隐含着什么?
葛玄双目微闭,枯瘦的手指在袖中急速掐算,试图捕捉那天地意志残留的轨迹,然,什么也没探到。
蓟羽沉默片刻,脸上重新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举杯敬道:“道友高见,看来是我等杞人忧天了。请!”
李牧亦举杯,玉液入喉,清冽依旧,仿佛刚才那令蓟羽为之色变的天地剧震,真的只是拂过水面的微风。
酒液微凉,杯盏轻碰,酒过三巡后,席间紧绷的气氛似被酒意化开些许,蓟羽与李牧的交流熟路了几分。
蓟羽放下玉杯,目光落在李牧身上,切入正题好奇地问:“李道友修为精深,见闻广博,实乃我辈楷模。不知……道友可有意在我天星阁略展所长,做些实事?”
李牧抬眼,静待下文。
“我阁‘博师’之位尚有空悬,”蓟羽继续,介绍道:“职责在于教导阁中精锐弟子,亦需与阁内同道交流印证,传播所学,道友若肯屈就,实为阁中弟子之幸,亦是我大乾仙朝之福。”
塔内静了静。
曹从脸上堆满期待的笑容,目光灼灼。
李牧哑然,看着蓟羽,似笑非笑地问:“博师?李某初来贵朝,蓟道友尚未了解在下的根底,就不怕李某误人子弟?亦或所传非道,扰了仙朝清宁?”
李牧问得直接,甚至带着一丝锋铓。
闻言,蓟羽那双星璇眼眸深处不见波澜,反而朗声一笑,笑声在空旷塔内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道友多虑了。我大乾仙朝立世之本,便在‘有容乃大’四字。仙道茫茫,万法归源。”
“只要不悖天地正理,不逆人伦纲常,万道皆可为我所用,皆可证长生!道友所学,无论源自何方,皆是我仙朝愿闻、愿纳、愿承之瑰宝。何来‘异道’之说?更无‘误人’之虞。道友只管放心施为。”蓟羽话语铿锵,气度恢弘,尽显太乾仙朝的胸襟与底气。
李牧目光扫过蓟羽自信的面容,又掠过曹从、葛玄、卫钧等人或期待或审视的神情。眼底星芒明灭不定。
片刻,李牧唇角那抹淡笑深了些许,微微颔首:“蓟道友胸襟如海,大乾仙朝气魄不凡。既如此,李某……便应下了。”
“好!”蓟羽眼中精光一闪,抚掌而笑,“得道友应允,实乃天星阁一大盛事!曹从!”
“属下在!”曹从连忙起身,脸上喜色难掩。
“即刻着手安排,为李前辈备好博师所需一应事物,规格……按最高供奉礼遇。”蓟羽吩咐了下,随即再次举杯向李牧:“李道友,请!”
玉杯最后一次轻碰,清冽余韵未散。蓟羽笑容依旧,眼底却掠过一丝急色。
“道友且先回谷歇息,一应事务,曹从自会安排妥当。”蓟羽起身相送,言辞客气,“阁中尚有些俗务需即刻处理,恕不远送。”
李牧微微颔首,并不多言,带着雪儿转身离去。
待李牧身影消失在塔门流转的光晕中,蓟羽脸上那点客套的笑意瞬间敛去,恢复成一潭深水。他转身,黑袍一展,人已化作一道暗紫色流光,直射塔顶更高层。
葛玄与卫钧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也迅速跟上。
塔顶核心,一间完全由流动星辰符文构筑的密室。
中央,悬浮着一座由整块“星核沉金”打造的浑圆星仪,无数细密星轨在其上自行运转,映照着诸天星辰。
蓟羽立于星仪前,双手掐诀,十指翻飞如幻影,低沉的咒言在密室内回荡,引动四周星辰符文骤然亮起,磅礴的星力被疯狂抽取,汇聚于他指尖。
“咄!”
一声轻喝,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深紫色光束自蓟羽指尖射出,狠狠刺入星仪核心!
嗡——
星仪剧烈震颤,表面星轨瞬间模糊、重组、加速亿万倍!无数星辰投影在密室内疯狂闪烁、明灭、拉伸出亿万道流光轨迹,整个房间仿佛化作了沸腾的星海漩涡。
蓟羽双目紧闭,眉心处裂开一道竖纹,内里星璇旋转到了极致,他整个心神都沉入星仪,循着之前天地意志残留的那一丝惊悸波动,全力追溯源头,……。
……
星图急速变幻,坐标疯狂跳跃,越过无尽星域,穿透层层迭迭的时空壁垒……突然!
星仪猛地一震,核心投射出的那片浩瀚星域虚影中,一个代表着特定界域的巨大光点,正剧烈地闪烁、膨胀,其周围的空间法则脉络呈现出极度扭曲、撕裂的恐怖景象,无数代表毁灭的诡白色裂纹在那光点周围蔓延、爆裂!
蓟羽猛地睁开眼,竖纹闭合,瞳孔深处的星璇几乎凝滞,他死死盯着星仪上那片正在“崩塌”的界位投影,脸上血色尽褪。
“怎会如此,界壁另一个世界……”
“阁主,究竟何事?”葛玄赶到他身侧,满是不解地问,以他的道行根本看不到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