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依旧还是原先那副模样,若唯一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厉成站在茶几旁时终于发现了宋千玦临走前留下来的那张离婚协议书以及他送她的戒指。
垂在双侧的手渐渐握紧,厉成额角的青筋暴起,忽然,他一股脑将桌上的所有东西一挥手推到霖上,好在房间铺满霖毯,并未发出多大的声响。
半晌后,壁灯下,厉成拿着陆遇交给他的东西一页一页翻了起来。
全都是跟宋千玦有关的。
秦妍舒从暗夜下买来的消息他一眼没动,反而是让陆遇亲自去查了所有的事情。
一切的起源来自二十年前秦兴种下的因果。
一切的结束以秦兴被处死作为了断。
她处心积虑的接近自己,步步为营的让自己爱上她,呵!真是好一出忍辱负重借势而起替父报仇的感人戏码!
捏着手里的东西,厉成的眸色愈发浓重起来,他想他还是恨宋千玦的,恨宋千玦利用他,也恨自己明明那么多次发现过宋千玦的蛛丝马迹却只当自己多心。
以前有阵子厉成为了让宋千玦给他生个孩子,他听了医生的话,烟酒不沾,只要对身体不好的,他都不碰,只因为医生这样对孩子不好,于是有段时间他实在想抽烟了便让宋千玦给他买了许多糖,各种各样的糖。
久未沾染香烟的味道,厉成初时险些被呛了,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了阳台上。
气虽然愈发暖和,可晚上还是冷,夜风一吹,厉成指尖猩红的烟头烧得更快了。
从厉成的视角可以完全俯视燕庭南岸的夜景,那么多地方,他却第一眼就落在了他和宋千玦最常走的那条径,那时候宋千玦还总爱跟他顶嘴,他往东她偏要往西,皮的很,一点都不怕他。
片刻后,许是鄙视自己被人骗了还这样想着那人,厉成忽然猛地将烟头狠狠地扔了下去,随后转身回到屋里捡起了那张先前被他挥到地上的离婚协议书。
看完协议书的内容,厉成不禁从鼻息间冷哼一声,宋千玦什么都没要,甚至连离婚理由那一栏都空着,大概是在等他添上去。
想了想,厉成从一旁拿过黑色圆珠笔,揭开了笔的帽壳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厉成不曾将宋千玦的一切告诉厉家人,因为他知道,自己与不,厉家人该是在秦兴被判死刑的那就都知道了。
老爷子还在省养身体,事发之后也只给厉成打过一个电话,倒是周意欢慌慌张张的来了市找厉成,大家都被宋千玦那个坏女人给骗了,她害得厉婉秋坐牢,害得厉耀丢了官职,也害得厉成成为大家暗中嘲笑的对象,总之,一切都是宋千玦的错,厉成听她在耳边絮叨的烦了,便借口自己要处理公事当场离去,留下周意欢独自一人继续气愤不已。
再后来这事过了十多后,老爷子一个电话将厉成叫了回去,有重要的事跟他。
老爷子的心思厉成一向猜得不大透,对于这回厉家栽跟头的事,厉成想,像老爷子这样好面子的人,该是觉得十分丢脸,不知道他接下来回怎么办。
老爷子的书房厉成没少来,他从便见惯这里一切布置的充满了意气风发的味道,那是一种功成名就的东西,旁人轻易学不来,也学不会。
可这回,当厉成再进老爷子书房时,他发现一切都变了,当年老爷子亲笔挥毫写下的“挥斥方遒”四个大字没了,一直放在桌上的虎狼相也不知去了何处
背对着厉成,老爷子伫立了良久才转过身,他慢慢走到书桌前,再慢慢将自己手里一直捏着的白玉镯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他曾亲手给宋千玦戴上的镯子,是厉成的传家宝,也是厉家人认定一个长孙媳妇的标准。
瞥一眼厉成,见他不话,老爷子先开了口,问他:“你觉得这丫头该死还是不该死?”
闻言,厉成怔了怔,老爷子两个死字让他心底一惊,他该怎么呢?就算了,老爷子会听他的吗?
虽然厉成从到大鲜少在老爷子身边,可老爷子就是有一眼看穿他想法的能耐,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只一桩桩的数着宋千玦的罪责。
末了,厉成的神色已经完全冷下去了,他隐隐开始明白老爷子的用意了,如果老爷子真想杀宋千玦,是不会在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身上浪费唇舌的,但这也并不代表厉成会为此感到高兴。
好像不管怎么处罚宋千玦他都不会满意,试想,他满腔深情却换来一张离婚协议书,他交出一颗心却换来一场利用,这口气,谁都咽不下!
老爷子一边数着宋千玦的罪行一边细细打量着厉成的反应,等他发现自己徒劳一场的时候,他终是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虽然千玦这孩子对厉家犯了这么多事,可我不怪她,厉成,你知道为什么吗?”
厉成当然知道,但他就是不,他其实现在挺不愿意听人提起宋千玦,因为他还没想好自己到底要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个女人。
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知道老爷子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真的叫人去弄宋千玦,厉成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对于自己有这般念头,厉成避无可避的又嫌弃了自己一回,不管他怎么想,怎么做,只要一旦真正让宋千玦落入危险,他还是依旧会为她担心。
而厉成和老爷子之所以会这样,大概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一切皆因宋千玦而起,可一切也皆因宋千玦而结束,甚至宋千玦在冥冥之中也算是救了厉家一回,如果没有她捅出厉婉秋的事,一切都准备好的上面照旧会对厉家动手,也是因了这一层,再加上整件事里厉家人姿态尚可,这才逃过一劫,至于宋千玦的那些欺骗,对厉家来可算是功过相抵,但对厉成来,他始终心有芥蒂。
而且这种芥蒂在厉成知道秦修不是宋千玦的亲生哥哥之后,变得更加难以释怀。
三个月后。
人间已是六月,城这座的边陲城市却依然温和如春,阳光不大刺眼,空也蓝的透澈,就连街边高高大大的蓝花楹都因为处在这样的地方花朵开的更大些。
秦修在这里买了个农家院,然后又请人将里面按着现代简约的风格重新装修了一边,孙叔应聘了一个学的门卫,整里跟孩子打交道,心情大概不错。
如果不是突然的意外来临,宋千玦想,她大概会永远生活在这里,忘了那个饶一切,重新开始所有,就算她每晚上都会梦见他。
但她怀孕了。
这是个消息是她前才知道的。
她本是去医院替孙叔拿些治腿疼的药,不想等在取药口的时候忽感胃里一阵反酸,她捂着嘴干呕了几声,因着人多没敢做出太大动作,没想到这一幕却正好被里面来串门的男医生看见了。
那男医生见她这副情形,便从一旁的窗口探出头来,问她要不要做个检查。
男医生是这座医院里的招牌,宋千玦前几次陪孙叔来拿药的时候见过他几回,眼下得了人家的关切,宋千玦想起自己下午还有事,于是她连连摆手:“今不行,我改再来吧。”
拿了药宋千玦心神不宁的往回走,刚下了一步楼梯就被从身后追上来的医生给拦住了。
眼见着宋千玦走掉,安鸿飞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红痕,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如此失态。
宋千玦走得很快,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一串清脆又嘹亮的回音,安鸿飞跑了几步才追上她。
他一边跟在人家身后一边问:“千玦,千玦你生气了?”
宋千玦没理他,走得更快,可见是真生气了。
安鸿飞见这招不起作用,于是他再次试图去拉宋千玦的手,一边动作一边道:“好了千玦,我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话还算中听,可宋千玦仍旧不高兴,她还甩开了安鸿飞的手,就在这时,因着走得太快又没怎么看路,宋千玦一个趔趄差点平地上,要不是安鸿飞眼疾手快捞住她,她只怕已经着地了。
尽管安鸿飞动作神速,可宋千玦还是崴了脚,她试图从安鸿飞怀里站起来,脚踝却一阵钻心的疼。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脚扭了吗?”
安鸿飞搂着她关切的问道。
这下也顾不上生气了,宋千玦一张脸邹成一团,点零头。
高跟鞋还别在宋千玦的脚上,这令她明显不舒服,安鸿飞二话不直接蹲下去替她脱了鞋,然后抱起宋千玦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