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贤分开人群,三两步迈步上前,发现这榜文乃是悬赏。洹城也不知是怎么了就这么不太平。十二年前周贤见到的是有煞罴作祟,而今这又是丢小孩了。
简言之,就是城里接二连三丢孩子,先后丢了五个。官府查来查去没有结果,张榜悬赏线索。提供有用线索的,赏银,能够把这些孩子全都找回来,或者是抓住偷孩子的人的,奖银三百两。
为什么给的银子这么多?榜文上写明了,因为如今洹城县太爷的小儿子,以及城中最有钱的刘员外的大孙子,都失踪了。这三百两两里头只有五十两是由官府出,剩下的都是县太爷和刘员外两个人拿的钱。
这等境遇实在是有趣。不是说丢孩子这件事儿有趣,而是指周贤跟这个洹城有一份糊涂的缘分。上前两步,周贤都没能等差人把榜文抹平,伸手就把这榜撕了下来。
“嗨,恁弄啥嘞!”差人大叫一声,紧跟着一扭头。只见得周贤理他不过两步远,对着他微微一笑:“哈哈哈,这位差爷,别来无恙。”
周贤今日里穿得不是自己那一身白蟒道袍,而是内门弟子寻常的衣袍。这个差人十几年前是见识过的,这一身和孔诤言当初穿着一模一样。他惊讶地退了两步,细细打量了周贤一番。满腹疑问,缓缓开口:“敢问这位道长,可是青要山帝隐观的上仙吗?您,见过我?”
郭子衿皱着眉头上前来:“你胡闹什么?这案子是寻常的案子,你别跟着裹乱。”
周贤摆摆手:“唉,师兄你说得是哪里话?所谓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想想那些丢孩子的人得多心疼?咱们有寻常人不备的神通,遇见这种事能帮则帮。更何况也不是白帮忙,人家还许了三百两银子呢。要知道当初我师父降伏那头煞罴,也不过二百多两。再者说,抓贼我不行,那不是还有师兄你么?”
能做捕快的如今看这人的打扮应该是捕头了心思都很活络。周贤言语之间已经透露出了不少的东西,这差人略微一猜,猜了个不离十。他连忙拱手抱拳:“啊呀,敢问当年在洹城诛杀那头妖兽的仙长,可是您的师尊?哎呀呀,这真是太好了。您能揭这个榜来,捉个贼,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时候有点久了,我这个没过书的笨人脑子不好,忘了那位仙长的名姓,您”
“嗯,你肯定记得,你不用来诈我。”周贤冷笑一声,“差爷,我师父名叫孔诤言,一十二年前也是夏天,他在这儿揭了官榜。在县衙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前去除妖。当时的县尉叫武磊,他留我师父在这儿吃饭,用过晚饭之后,再没留在这里。我说得对也不对?”
“哎呀!哎呀!我没有要诈您的意思!”捕头这个时候不信也得信了,“我是真没记住。这不是您这么一提醒,我就全都想起来了吗?哈哈哈,那仙长的徒弟,一定也是上仙。不知上仙您如何称呼?”
周贤摆摆手:“你看,我说你见过我,你怎么还没想起来呢?要不然怎么说贵人多忘事?差爷,你可要好好的想一想。你可曾记得我师父揭官榜的那一日,你许给一个小乞丐罪名叫私揭官榜?当时你还要拉着他去县衙打板子。呵呵呵,一个瘦弱得不像话的孩子,你就忍心为了十个大钱打他一顿板子,怕是会要命的吧?你也是好狠的心肠!”
“哎呦喂!”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这捕头哪里还听不出来周贤是哪一个?惊叫一声,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哎呀!道爷啊道爷,当初小的是被猪油蒙了心,是叫狼狗叼去了肺,有眼不识泰山。哪知道您是真人不露相?小的知错了,您打我一顿出出气吧。可怜我上有十老母,下有十岁孩童,您打完了,我可得给我留一条性命。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宽宏大量,就当我是个屁,您给我放了吧。”
嗯怎么说呢?周贤本以为会找到一些报复的kuaigan,可看到这个捕头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的模样,周贤道觉得好恶心。心里头倒还挺不是滋味儿,弄得好像如今他是仗势欺人的那一个似的。
当时有孔诤言救了他,终归周贤是没怎么样。今日里他若是真的打了这个捕头一顿,那和当初那个捕头又有什么分别呢?
“唉站起来,站起来。”周贤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歹也是一县的捕头,你这么做成何体统?没看我揭了官榜吗?这件事我要管了,你前头带路。”
这捕头如蒙大赦,喜极而泣:“啊谢仙长不杀之恩”后面又有一大套的话,周贤就没听到耳朵里去。
郭子衿在一旁抿着嘴笑:“周师弟,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一场好戏?原来你在洹城,还有这样的恩恩怨怨。我理解你为什么要揭榜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周贤这哪能承认?他连连摇头:“不过就是巧了,我这叫行善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