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比林语大了十岁,十七岁离家去念军校。后来进了部队,难得回家,二十四岁就牺牲了,林语对兄长的记忆也就停在了年幼时。
“你小时候,你哥哥可喜欢你了。只是男孩子么,有时候喜欢人的方式不大一样。”林母怀念道。
“大哥虽然喜欢欺负我,也确实很疼我了。”林语点点头,不由想起小时候哥哥捉弄她,把她弄哭,又割地赔偿拿零花钱买礼物哄妹妹的糗事。
林书文眨了眨眼睛,眼底满是懵懂。
爷爷奶奶和姑姑都是头一次见面,林书文还不熟悉。他虽然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不过还能够感觉到大家对他的喜欢。
下午,将徐书浩和林书文交给林母和林语带着,石慧则与林父说起了事情。这次过来,石慧并不是简单的探亲而已,而是准备做些事情,比如通过林府的关系买些机器,她打算在丛山县开个药厂。
经历了上个世界,她已经有些疲倦,想要过一些简单一点的生活。不过如今的背景,怕是想要简单都不容易。让她隐居深山,什么都不管,又不是本性作风。
于是石慧就想到了做一些特殊的事情,以此确定哪怕不去参与政事,也能够在特殊年代更好的保护自己和家人朋友。
听到石慧要拜托自己购买机器和原材料,林父有些讶然。不过他与石慧说起办厂之事,倒是紧紧有条言之有物,可见不是异想天开。对于办药厂,林父并不是内行,他想着儿媳妇既然胸有成竹,想必事有可为。
两人商议了一些细节,石慧将自己需要的东西都用条子列出来交给林父张罗。在林家住了两日,就林书文暂时留在杭州,自己则带着徐书浩和十六叔坐火车前往南京。
石慧见了徐天宇,问起他的打算,当初作为族长的父亲同意徐天宇带着族中的年轻人出来,是为了打日本人。如今日本人已经打完了,家里人都盼着自己的儿子、丈夫和父亲回家呢!
与徐天宇说起这些,石慧不过是试探一二,如今徐天宇到底已经是团长,年纪轻轻,能力不差,哪里是想退就能退的。徐天宇若是鲁莽的与上司说自己要退伍,只怕还要被疑心投到另一边阵营呢!再说了,男人都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徐天宇凭借本事做到这个位置,未必愿意回去山里做个小族长。
“妹妹这是担心日本人走了,这两边没了共同的敌人会打起来?如今都在谈判呢,也许根本不会打,你就不要太杞人忧天了。”
“真是杞人忧天也就好了,大哥也知道是也许了!咱们祖宗遗训是要我们寻机匡扶汉天下。如今这局势,随便那方赢了都是汉天下,实在没有必要继续参和进去。”石慧顿了顿道,“要是大哥不愿意回族里,也没关系。如今国家百废待兴,我们在外面随便做些什么都好。”
“妹妹,你这是认真的?国军如今势大,肯定不会输的。”徐天宇笑道,“不过听你这话,是也不打算留在族里了?”
“族里都是老弱妇孺,你们不回去,我哪里能一直留在外面?”石慧反问道,“不过,我有打算在丛山县买个宅子方便与外面联络,还有打算在云山村办个厂子。”
“你要办厂子,这是好事!我就知道我妹子不是个普通人,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徐天宇高兴道,“需要什么尽管说,如今你哥到底在外面认识些人,还是有些门路的。”
“我的事,我自己能办,倒是大哥你自己的事情精心些,别总以为我和你开玩笑。”石慧叮嘱道,“阿云怎么说都是打日本人牺牲的,做的是他该做的事情。可你呢,日后难道还要和昔日一起打鬼子的盟友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你要是有什么不测,我怎么和浩浩说?再说了,自从浩浩出生,你抱过他几次,陪过他多久?”
“你说的这些我会考虑的,仗打了那么多年,谁都累了。”徐天宇叹息道,“我如今是不好走,不过自立他们可以。你先在南京留两日,我看看他们谁愿意回去,就让他们跟你回去吧!”
以徐天宇现在的身份,要找个理由给下面的人办退役还是可以的。石慧也知道此事不能着急,最重要是徐天宇心中有打算,知道为自己谋后路。
只是徐天宇问了一圈,族里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回去。年轻人向往外面的世界,早些年打仗流转各地也就不说了,如今好不容易日本人打走了,见识过外面的花花世界,那个都不乐意回山里了。
石慧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临走时得了个喜讯,她那嫂子又怀上了,过去几年忙着打仗,谁也不敢怀孕生孩子,如今日本人打跑了,可不一高兴又有了。
徐大嫂如今已经不再部队了,而是转了文职。石慧本来打算将徐书浩留在南京,可如今徐大嫂有孕,外面乱哄哄的,石慧不放心,只得又带着徐书浩一同回。
徐书浩打小跟着姑姑长大,父母才见了几日,走的石慧倒也没有太留恋。从南京回杭州,石慧要的东西,林父已经准备了一批。让十六叔随车先押送一批东西回丛山县,石慧则暂时留在了杭州。
因石慧要回去办厂子,林父就时常将她带在身边教导。石慧知道他一番好意,倒也不拒绝,时常也随林父去见见杭州的实业家还有一些医学类专家。
林父的朋友都知道他的独子阵亡的事情,以为林父要培养儿媳妇,将来孙子大了可以接班。故此,石慧虽然是女子,大家倒也不会特别排斥。
如今想要买机器,并不容易,石慧在杭州一住就是大半年。留在杭州陪着林家父母过来年,一直道开春,才带着好不容易买到的机器回丛山县。
林母虽然舍不得孙子却也知道孩子最好跟着母亲,送他们走时,哭了许久。石慧允了有空就带孩子回来探望他们,老夫妻才略收敛了情绪。
石慧一直在杭州,却有让人在丛山县买宅子,将药厂设计图让十六叔带回去选地方开始盖厂房。有钱,厂房自然盖的快。石慧带着机器回来时,厂房都已经盖好了。
从族人之中挑选了第一批药厂工人,又在县城招募了一些,工厂就摸索着开工了。创办药厂一回生二回熟,她也算是有经验的。只是如今懂这个的人不多,许多事都需要亲力亲为,很是辛苦。
年底,日本投降后的一些问题彻底暴露出来,国内战争爆发。石慧的药厂则生产出了第一批药材,不过对于这些成药,石慧并没有急着出售。一直到了第二年,石慧才将部分成药送到外地的药房分散出售,以便于收回成本。
药品尤其是外伤药和消炎药一直都是紧俏药,石慧开办的药厂就将这些作为攻克目标,这本是她最擅长的。不过也正是因为太紧俏,没有足够强硬的后台,不敢随意暴露药厂所在,以免被人抢夺。这就是为什么石慧在丛山县买宅子,却将药厂开在云山村的缘故。
期间石慧也没有忘记屡次询问徐天宇打算,徐天宇一直没有正面回应她的问题。眼看战争态势一日一变,石慧都不免担心徐天宇犯了轴,要一条道走到黑。
没想到这一拖两拖,竟然等来了徐天宇策动上司哗变,接受解放军和平改编的消息。直到此时石慧才明白,他那位大嫂是个地下党,十年如一日做通了大哥的工作,最后还让徐天宇煽动了自己的上司一起倒戈。
想到那边和平改编后,徐天宇洋洋得意的写信炫耀,石慧就恨不得掐死他。感情这两年徐天宇看着她忧心,故意溜着她玩儿呢!石慧可不会认为徐天宇这年头是临时起意,只怕她去南京那次,人家心中就已经有注意了。若不然,徐天宇策反上司,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自从战争局势逆转之后,解放军简直是势如破竹,很快石慧所在的丛山县就改弦易辙,从国民政府变成了人民政府。在解放军进城的那日,丛山县城东鞭炮声大作,确实药房开张。
“营长、营长,你看丛山县老百姓多欢迎我们,老远就开始放鞭炮了!”一个小战士跑到队伍前,高兴道。
“人家那里是欢迎我们,那是新店开张。不过这丛山县的老百姓倒是有趣,我们今天进城,他们竟然今天新店开张。”虽然解放军纪律严明,可是头次接触的敌占区老百姓不知道他们的政策,对当兵的难免害怕。
“老乡,这前面放炮仗的是什么店开业啊?”营长见路边有老百姓围观,停下脚步问道。
“那是徐记药店,以前啊就是个小医馆,医馆坐诊的徐大夫是我们丛山县最好的大夫。徐大夫说解放军纪律好,以前不敢开药店,如今敢开了。不仅要开药店,还要在县城开个大医院呢,这房子都造好了。”
小战士闻言,忙了拉营长的袖子:“营长,这样药店不知道有没有伤药卖,昨日刘护士不是说在没有消炎药,小王的腿就要保不住了么!”
“哎呦小同志,腿伤了可要快些看。送他去看徐大夫,徐大夫最擅长看外伤了,千万别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