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韩易的声音很轻。
他并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不远处一边用手笨拙地扶住米妮蝴蝶结,一边跌跌撞撞朝张开双臂的父母奔跑而去的小女孩。
还有那对在城堡前深情相拥,在家人的鼓动和欢呼声中,颤颤巍巍吻住彼此,将这一刻永远留在拍立得相纸里的老夫妇。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注解着何为“幸福”。
就在这个被童话完全包裹的结界里,阳光洗净了所有来自外部世界的尘埃,韩易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那与他痴缠的另外三段关系,在此刻显得如此遥远而模糊,像是被牢牢锁在了乐园大门之外。它们是他必须要回去面对的现实,但却不应当侵入此地,更不应当玷污眼前这个女孩小心翼翼捧出的真心。
让喜欢只是喜欢,纯粹得如同孩子踮起脚尖渴望够到的那只气球,不掺杂任何现实的考量。这或许是他此刻唯一能负起的责任,也是他唯一想送给她的、配得上她的礼物。
哪怕离开这里,他或许依旧无法立刻变成一个完美的伴侣,更不能给任何人一个无暇的结局。但至少在此刻,在这个梦幻的童话王国里,他决心将全部的自己交予当下,交予宥真。
毕竟,事已至此,哪里还有再回头的机会?
往前趟吧。
破罐子破摔,也有破罐子破摔的好处。
至少,这一刻的阳光是澄澈的,风是清甜的,而她的眼睛,是刚被细雨洗涤过的晨星。
“但谁说我不是呢?”
韩易伸出空闲的那只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柔荑。宥真的指尖先是下意识地微微一缩,随即松弛下来,反过来温热地贴合进他的指缝里,紧密得仿佛生来就该如此。
”你……”宥真眼里的晨星愈发闪耀。
“玩笑话里面藏着的,永远都是真心,特别是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韩易的声音柔和、沉稳且坚定,充盈着浸润人心的力量,“买车那天你写的剧本,我很喜欢。今天开的这些玩笑,何尝不是为了续写它呢?”
“哦。”宥真歪了歪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是喜欢我写的剧本?”
“喜欢你,才会喜欢你写的剧本。”
“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韩易先是认真地注视着对方,用正常的音量和语调说了一遍。然后凑近宥真,靠在她耳边,拖长声调,也提高了声量。
“这次听到了没?”
“听到了。”
宥真缩缩脖子,被痒得咯咯直笑。她的视线自韩易的脸颊边划过,飘向了迪斯尼城堡顶端那枚金色的尖顶,嘴角弯起的弧度天真又执拗,仿佛深信着这世上真有永不落幕的童话。
“那……继续写吧。”片刻之后,宥真将牵着韩易的那只手举到与二人眼睛平齐的高度,“笔交给你了。”
“这不是正写着呢吗?”韩易把另外一只握住冰淇淋的手也抬了起来,“快吃,不然要化了。”
“你先吃。”赵宥真捏住木勺,将最顶部的那一小块舀起,送进韩易嘴里。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尖尖。”
“尖尖?”
“就是冰淇淋最上面的这一点点。”
韩易把冰淇淋杯塞进宥真的掌心里,又把木勺接过来,换他来进行投喂工作。
整个过程中,两人紧紧握着彼此的另一只手都没有分开过。
“我小的时候很好养,不哭不闹,看谁都笑,喂啥都吃。唯一不好的,就是会有一点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强迫症,比如看电视音量必须调到双数不然就特别难受,或者吃冰淇淋一定要吃它的尖尖……倒不是自私哈,小时候的我,把整杯冰淇淋让给别人都可以,但你要是舀了我的尖尖,我就会崩溃。”
“这么夸张?”
“是啊。我三岁还是四岁的时候,姐姐和姨夫带我去吃麦当劳,给我点了杯圣代。姨夫不小心把圣代的尖尖碰掉了,我在那个餐厅里嚎啕大哭,怎么都哄不好,最后他们没办法,只能给我重新买了杯圣代,这才消停。”
“那你小时候还挺坏的。坏小孩。”
“每个小孩都有熊的一面嘛,我已经很好了,真的,平时安安静静的……哎,不是,难道你小时候就没有让大人头疼的事情?”
“头疼的时候……有啊,就是吃的多呗。每天放学回家吃晚饭之前,我还要自己买好大一个紫菜包饭先偷偷吃光再回家,每天都是。”
“这算什么让大人头疼的事情?”
“零花钱用得快呀,小时候家里本来就不宽裕,爸爸妈妈都不知道给我准备的零花钱用到哪里去了,到后来才发现,全进我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