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嫉恶如仇的江湖侠士,也甚少有人打它的主意。
奴市织成了一片庞大的利益网,所有想鱼死网破的人都会被网线各端的狠人联手摁死。
历史上不是没有人敢想敢做,最终,他们的姓名和尸身湮灭得悄无声息。
周梵不是谢景明这样的愣头青,他很清楚奴市就是一个长满尖刺的铁球,谁碰都会扎出一手的血:“你想让我们对奴市动手?”
洞乱赞叹道:“施主果然聪慧。”
周梵直接拒绝道:“法师还是另寻高人吧。”
“施主且听我说。”洞乱神色严肃而悲悯,“如今京城大疫,奴市也受其影响。”
“奴市中,一半是武者,一半是凡人。瘟疫的传染性很强,奴市中不少凡人染病。”
“然而,奴隶主怎肯花钱给他们治病?这些人本就见不得光,指望官家更不可能。”
“奴隶主觉得,这些凡人也只是廉价货色,便任凭他们自生自灭。”
“现在的奴市已经闭市半月,其中之景简直是人间炼狱。很多人病得只剩一口气,饱受折磨,忍饥挨饿。”
“你们猜,现在奴市中,死人几何?”
谢景明听着颇为不忍,答道:“十几人?”
洞乱宣了一声佛号,给出答案:“百人以上。他们很多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抛弃了,活活饿死的,死后尸体深埋地下。甚至有的奴隶主为了遏制瘟疫扩散,在奴隶刚刚染病之时,就会将其杀死掩埋。”
“那群畜生,太不是人了!”谢景明握紧双拳,怒火滔天,痛骂道。
陆莎愤愤地叹了一口气,气场越发森冷。
周梵面上虽有怜悯,但眸光漠然。
曹海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和尚。
“我的眼光不会错,施主有大慈悲。”洞乱似乎看出了谢景明在四人中的地位,也看出了他的一腔义勇,对他道,“现在,奴市受瘟疫骚扰,焦头烂额,是防备最松散的时候。施主可愿随我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周梵按住谢景明的肩膀,抢先一步道:“有命干,没命成。闯奴市的风险不比闯司天监小。历史上曾有人不知天高地厚,最后下场惨烈,甚至连家人都被牵连,卖入奴市。”
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忽悠,他瞧着谢景明要被忽悠瘸了。
“哈哈哈,前人不能成,怎知后人不能成?世上没有不可破的恶事,公道在我,民心在我,运道自也在我!”洞乱豁达大笑,“侠者,畏畏缩缩,瞻前顾后,不为义行,倒为利行吗?”
周梵不耐地扬眉。此人处处站着一个“义”字,居高临下。
似乎他们为了自己性命着想,不肯闯奴市,倒成了不仁不义之徒。
难道一定要无私地白白送命,才叫正义吗?
洞乱瞧谢景明似有意动,继续道:“不平事总要有人断,一个人害怕,两个人害怕,天下人都害怕,苦难者便永无翻身之日。总得有人站出来。你想当这个人吗?你也害怕吗?”
周梵心里暗骂,还用上激将法了。
他正欲反驳,谢景明反按住他放在其肩膀上的手,凛然道:“法师说的没错,再难的事,总要有人做。明明知道这是正确的,却怕死而不想做。只肯做安全的善事,这不是侠。”
他转身面向自己的同伴:“你们若是不想,我一人独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