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都是病重。
昏暗书房,王冷然表情阴晴不定,屋内有呼吸渐渐变粗起来。
周廷百官上表庆贺,建言为女帝加封圣人尊号,帝允之。
“这件事,其实欧阳县令已与本官书信仔细说过了,已然赞同。祥瑞突然出现,他们也有些措手不及,选择第一时间送去洛都。此举,本官十分欣慰啊,欧阳县令做的不错。
帝派御医、女官,赶赴江州,守望病榻。
次日,早朝。
“但病情好像不见好转,其子离扶苏派家奴来江州,请求刺史大人帮忙寻请名医,还说他阿父快要撑不住了……”
恰闻祥瑞,美玉复圆,帝抚掌笑,公主、群臣纷纷恭贺,当即下旨,将御苑此院,更名为“完璧园”,于百花之间,再建“天佑殿”一座,供奉佛降神玉,以示嘉祥。
争先恐后。
绿衣官员闻言,忍不住看了看王冷然,眼神略微古怪,若是没记错,当初女皇陛下称制、大周建国时,这位上官好像与卫氏亲王们一起,敬献过祥瑞,也算是这位大人的发家史了。
绿衣官员脸色害怕:
“有……有些难了,关键是,神玉献瑞的事,不知是不是有人私下传播,现在已经闹得满城皆知,很难压下,主要是不好收尾……要不……刺史大人试试?”
“大喊大叫,成何体统,平日怎么教你们的,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总是不长记性……”
他忽抬头,眯眼问:“离闲一家人呢?是不是也一起离境了,赶去洛阳,献祥瑞去了?”
诸事皆定,喧嚣消去,余波渐缓。
“王刺史客气了,自便即可。”黑衣僧人淡然摇头。
十月己巳,下诏,复三子离闲为浔阳王,召浔阳王迁至江州浔阳城,养疾。
这偌大一座王朝,繁华无匹的神都,每日发生的事情千奇百怪、异彩缤纷,江南道的神玉祥瑞之事,热乎一阵,便逐渐没什么人提起。
“他好像在佛前祈福多日,不吃不喝,病倒了,听说病的挺重。”
一旬之后。
“把大伙叫来的原因,大伙应该猜到了些,今日外面不是都传的沸沸扬吗哈哈。”
绿衣官员躬腰小声道:“大人误会了,不是欧阳良翰上奏献瑞,是……是他手下的刁县丞,欧阳良翰这几天好像告假不在……”
这一日,紫微宫内,女帝下早朝,步行宫廊,忽有白日烟花。
遍地都是砸得粉碎花瓶箱柜,文房四宝等清贡物的碎片,还有倒地的盆栽泥瓦……一片狼藉。
女帝崇佛抑道,大周国教亦是释门,上行下效,长安、洛阳百姓大多信佛。
群臣百官纷纷进言。
而此刻,距离这座公堂不远处的后宅,某间昏暗书房内。
也得亏离闲胆小如鼠,女皇陛下似是知子莫若母,也不太信他有参与,只贬未杀。
王冷然洒脱一笑,递出一份新写的奏折,慈声叮嘱:
“来人,替本官把折子上递神都,诸君也与本官一起吧,替陛下敬献祥瑞!”
对于敬献祥瑞一事的操作,显得十分熟练。
打发走绿衣官员,王冷然返回院子,少顷,他笑容勉强的将思慧大师送出了门,黑衣僧人看向这位新刺史的眼神略微古怪。
王冷然环视左右,拍手大笑,一副和蔼长官的模样,语气很好说话的样子:
后宅,某间清静院子内,最近修身养性、结交江南名士往来的王冷然隐隐听到些呼喊声,微微皱眉。
相王离轮与公主长乐附曰:“概莫如是。”
虽然有江州司马之类的贬官热门职务,但是这些都是不理州务的闲职佐官,勿去沾边,岂能与长史相提并论?
且这也正好说明,一州职权全集中在了最上面一小撮官员身上。
几日不见,卫氏那边对于废浔阳王一家的态度,竟然变得模棱两可起来。
再曰:“与骨肉亲情比之,又何如?”
他转头看了一眼,前方客座上的一只七分满的茶杯。
“病重?病重还不去送医?”
龙袍老妇人侧身停步,转首欣赏,身后跟随的圣驾悄停等待。
王冷然面色如常,又一番事无巨细的吩咐叮嘱。
圣历元年,十月初。
“祥瑞之事,传遍全县,龙城县衙那边,派出人手,护送寺僧,已将复圆神玉,驰送洛都,上奏献瑞!”
王冷然不急不缓的离开座位,刚退出院子,他皱眉一皱,朝前方奔来的亲信呵斥:
欧阳良翰等背后操刀之人,不给他丝毫把柄机会,谋局滴水不漏。
“这这这……”王冷然原地打转两圈,有些急红眼,咬牙切齿:
寂静了一会儿,某位江州刺史陡然起身,猛地挥袖,桌面顿时扫空,茶具“叮珰”坠地……
后面的话语,语气如猫儿般细小,似是隐隐期待着什么。
王冷然猛回头:“能不能追回他们!本官调折冲府将士,以私越主官,擅自离境名义拦回来!”
王冷然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咆道:
但城南刺史府的公堂内,依旧灯火通明,一众官吏衙署们被喊来聚集,似是要加班加点。
帝默,答曰:
“然也。”
神都朝野,顿时热闹。
……
他摇摇头,抚须问:
几日之内,来自江南各州县各级官员的一份份献瑞折子如雪花般涌至洛阳。
但也使得离闲,连浔阳王这最后一个体面身份,都被废去了,几乎全家贬为庶人,龟缩在一座偏远县城,瑟瑟发抖,
“前日一早,东林寺发现密封盒中,玉玦的缺角复圆,声称是佛祖显灵,神玉复圆,天佑大周与女皇。
绿衣官员苦脸:“虽是他们发现的祥瑞,但废浔阳王一家人还老老实实留在龙城,只有东林寺高僧送神玉入京,并且,离闲他……”
“不是,不是这个。”绿衣小官脸上压不住的慌张:
“刺史大人,大事不好了!
“龙城县的废浔阳王一家,在东林寺捐建了一座佛塔,声称替女皇陛下礼佛,供奉一枚陛下赐予的玉玦。
此举传出,天下士民称赞,朝野群臣归心。
及至傍晚,巡游完璧园,万花之中,筵赏群臣。
“禀刺史大人,他们不知有意无意,早上已经绕过了江州城,走另一条水路,北上洛阳了。”
王冷然直接追问是哪位王爷的意思,可是那位暂领卫氏江州势力的波斯商人却回答说,是魏王殿下器重的那位六公子的态度。
屋内无人应答。
“告个屁的假,他会不在?
“这么大的事,做的周密不漏,献瑞出现,当日就驰送京城,背后不是他还能是有谁?
王冷然急问:“离闲怎么了?”
殿上,卫姓双王不语。
夫子出列,曰:“月有阴晴圆缺,连金石顽玉,亦能复圆,完美如初,试问天下还有何情谊不可复原?”
甚至王冷然来此赴任前,得过魏王暗示,就是来背负这个最后送终使命的,静等任期后期动手,
而长史,乃一州副官,权势仅次刺史。
江州长史,五品也。
有人不禁乍舌。
一位本朝最年轻的五品长史不声不响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