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止轻轻拍过白崇的肩膀,抬手指向人头流动的坞壁。
“如君所见,我家主君仁善,实不忍见这些百姓流离饥馑,眼下正为口粮愁眉不展,果腹尚且艰难,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酿酒?”
白崇咂了咂嘴,回过味儿来。
眯起眼围着谢行止,将他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
“哈!呵呵!”白崇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
谢行止从容自若,面带微笑:“如何?”
“堂堂陈郡谢氏七郎,朝廷几番征辟尚且辞不受之,多方诸侯许以高官厚禄,拳拳相请,你也视若粪土。
“如今可倒奇哉怪哉,藏头缩尾,鬼鬼祟祟,将自己扮作这副鬼模样,开口主君,闭口主君,还眼泛春色。”
白崇蓦地凑近到谢行止面前,压低了声音。
“你这主君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让你谢家玉树如此折腰以事?”
就算是帝室宗亲,也不值得他谢氏七郎做到这般地步。
“总有一日,你会知道的。”谢行止说道。
总有一日,天下人都会知道。
他拿过白崇手上空了的酒盏,在白崇眼前晃了晃:“君既心无旁念,唯有此道,那便为了你心中这份至爱,尽心竭力吧!”
这一盏酒,足以叫白崇此后日日夜夜牵肠挂肚,世间其他的美酒佳酿也再难入他的青眼。
这对他而言,绝对是难以忍受的痛苦。
而想要酿酒,就必须要有充足的粮食,足够的金银。
谢行止转身,迤迤然,翩然而去,口中悠悠地念着: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实在是可恶之极,可恨至极。
白崇气得双目通红。
谢行止的心肝都浸了墨,简直黑透了。
两日后,云中坞的一切逐渐有了新的秩序。
龙驹和钱凤虽日日忙得不可开交,肉眼可见的憔悴,但精神头却日益抖擞,做起事来越发的得心应手。
云中坞外,马车已经备妥。
萧清晏该离开了。
她正要上车,一股大力忽然将她拽回。
萧清晏身形不稳,踉跄着撞进了谢行止怀里。
其余来送行的人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移开视线。
萧清晏站稳,不解地问:“怎么?”
难道坞堡还有什么未解决的事?
谢行止墨玉似的眸子沉沉地看着她。
见她一脸公事公办的懵懂,全无旁的杂念。
谢行止心间便生出些没来由的气闷愁绪。
气什么呢?
他究竟在气什么呢?
明明都是男子,他们本是共图大业的同路人,知己良朋,分属君臣,又不是依依不舍的情侣儿女。
可他偏偏就是无法释怀,攥着萧清晏的手腕,不愿,不想,就这么放对方离开。
“主君便没什么要与瑾之说的了么?”谢行止的嗓音有些暗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