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朕口谕,召兵部尚书、镇北侯、成安候即刻入宫议事。”他提高声音,对着殿外吩咐道。
“是!陛下!”殿外当值的太监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尖声应道,随后便听见一阵匆匆远去的脚步声。
李景炎看向仍在殿内的朱雀,挥了挥手:“去吧。一切,依计行事。”
朱雀躬身行礼,齐声应道:“臣,遵旨。”
随后,迈着沉稳的步伐,转身离去,身影很快便融入殿外的沉沉黑暗之中。
御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李景炎负手而立,望向殿外沉沉的夜色。
京城万家灯火,宁静祥和,但这宁静之下,却是暗流汹涌。南北方的红莲教、表面上蠢蠢欲动的藩王;北境即将到来的烽烟;西蜀边境与海上的暗战;朝堂之上心怀鬼胎的勋贯。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朕,等着你们落子。”
棋盘之上,南北西东,风云变幻,暗流涌动。各方势力交错纵横,或明或暗,皆在积蓄力量,伺机而动。
而这位执棋者,李景炎,已然又落下了关键的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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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南使团驻地。
夜色更深,朵朵公主却毫无睡意。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将姣好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却也透着一股草原儿女的英气。
巴拉图已经将修改后的条件和紧急情报用最紧急的渠道送了出去,此刻正焦灼地等待王庭的回音。
巴特尔则如同困兽般在厅内踱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时不时低骂几句叛徒和克烈部。
“公主,燕帝提出的联军之议……”巴拉图终究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脸上满是忧虑:“此事风险极大。若我部出兵配合,胜了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败了,或是燕军趁机……后果不堪设想啊。”
漠南与中原王朝打交道数百年,血泪教训数不胜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在草原上同样流传。
朵朵公主站在窗边,望着燕京皇城的方向,那里灯火璀璨,如同黑暗中的一颗明珠,却也象征着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术。
“风险大,收益也大。”朵朵公主的声音异常冷静,仿佛一夜之间又成熟了许多:“巴拉图,你以为我们现在还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吗?父汗的亲笔信,你我都看到了。部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单靠我们自己,或许能勉强支撑,但要想击退克烈部和叛军,难如登天。”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位重臣:“与燕军联合,固然是与虎谋皮。但眼下,这头猛虎是我们唯一能借助的力量。李景炎虽然年轻,但雄才大略,野心勃勃。他想要的,绝不仅仅是几块草场和战马,他想要的是整个北境的安宁,甚至……更远。在达成这个目标之前,一个稳定的、亲燕的漠南联盟,符合他的利益。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可是……”巴特尔停下脚步,眉头紧锁:“万一他事后翻脸……”
“所以,我们不仅要借他的力,更要借此机会壮大自己!”朵朵公主打断他,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们要用燕国的兵甲武装我们的勇士,用燕国的粮草养活我们的部众。在联合作战中,我们要掌握主动,学习燕军的战术,更要让我们的勇士打出威名!只有我们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在未来的博弈中拥有话语权,才能让燕帝有所顾忌!”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巴拉图和巴特尔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公主,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她的魄力和远见。那份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冷静缜密的思维,让他们仿佛看到了老汗王年轻时的影子。
“公主英明!”巴拉图深吸一口气,躬身道:“是老臣迂腐了。”
巴特尔也重重一拳捶在自己掌心:“没错!打铁还需自身硬!公主,你说怎么干,我巴特尔第一个冲在前面!”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振翅之声。一道小小的黑影如同闪电般穿窗而入,精准地落在了朵朵公主伸出的手臂上。
那是一只通体黝黑、唯独额前有一缕如同血滴般翎羽的鹰隼,眼神锐利,神骏非凡。正是漠南王庭用来传递最紧急情报的“血翎鹰”。
血翎鹰的腿上,绑着一根细小的铜管。
朵朵公主的心脏猛地一跳,迅速解下铜管,取出里面的羊皮纸卷。巴拉图和巴特尔也立刻围了上来,屏息凝神。
羊皮纸上的字迹仓促而有力,正是察哈特慕尔可汗的亲笔,末尾盖着清晰的狼头金印:
“条件可允,金印在此,全权予你决断!万事以换取物资为先!联军之事,险中求胜,可试!然务必谨慎,保存实力为要,切莫全信燕人!”
看到“金印在此”四个字和那清晰的印鉴,朵朵公主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微微放松下来。父汗同意了,并且给予了最大的信任和权限。
她将羊皮纸紧紧攥在手心,抬起头,眼中已只剩下钢铁般的意志和归心似箭的焦灼。
“巴拉图大人,立刻准备正式国书,依据我们商定的最终条件,盖上金印,明日一早便递交大燕鸿胪寺和兵部!”
“巴特尔,令全体使团成员做好准备,一旦物资兑换细则敲定,拿到燕帝通关文书,明日燕帝大婚过后,我们即刻北上返回!”
“是!公主!”两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决心和紧迫感。
朵朵公主再次看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夜幕,落在了那片生她养她、此刻正饱受战火蹂躏的草原上。
“父汗,坚持住……女儿很快就带着物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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