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造纸术的工艺秘密并不复杂，只要有心，很容易可以通过观察原料的采集等环节进行逆向推演，如同虚灵侍女所说，这个世界不缺天才，只缺捅破那层窗户纸的人。何况之后要大规模生产，就不可能限制人手的涌入，泄密外传是早晚的事，干脆趁现在没有竞争者的时候卖个好价钱。
再说，造纸对水资源的污染相当严重，尽管现在萨尔拉夫大陆的情况是人类破坏得还不够多，最不需要的公益事业就是搞环保，但盖洛普并没打算把自己的领地弄成污水横流的样子。等木浆纸大量生产后，他就扩建印刷作坊的规模，这样污染要小很多，附加价值也高，而且可以把握住宣传的喉舌——舆论宣传工具的威力有多大，从信息时代过来的他要是不清楚，那上辈子真是白活了。
盖洛普离开的一刻钟后，领主办公室内只剩下威莉娅一人，芙丝翠儿被她打发去筹备作坊改造升级以后将来的木浆纸销售计划了，小海伦作为芙丝翠儿的跟班自然也跟着一块去了。
侯爵将丰腴成熟的身体全部靠到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宫灯，让自己放松并隐入沉思。之前望着少年离开时那条在身后摆得欢快的大尾巴，她的嘴角微微上翘，变成一个难以察觉的狡黠笑容。过去她一直派人暗中关注这个小家伙，他亦没让她失望过，经过一年有余的治理，暮林塔已经从一个远离繁华和文明中心的穷乡僻壤，变成一个农业兴盛、商贾云集的繁华小镇。所展示出来的政务能力远远超出了一个乡下平民小子应有的水准，而且也很有野心——胆敢觊觎芙丝翠儿，把主意打到河湾城的继承权上的人不少，但对于一个刚摆脱铁项圈时间才勉强过一年的小伙子来说，就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那个被盖洛普警戒过的书架无声地滑开，露出暗门后面的密室，一身行商打扮的多萝茜从里面走出。同时威莉娅拍了拍手掌，清脆的掌声刚在空气中消散，便有好几个身穿紧身皮甲、手执短刃的盗贼从办公室各处的阴影走出，这些隐形在黑暗角落里的侍卫朝着暂时不需要她们的君主扶胸行礼后，安静地走进密室，只留下侯爵和情报总管两人说些体己话。
威莉娅开口道：“如此近距离观察他这么久，有什么发现？”
“警惕性很强，感知亦相当敏锐，虽然他一直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我相信他踏入这个房间那一刻，他已经察觉到您的暗影侍卫和躲在密室里的我。”多萝茜以颇为赞赏的语气评价道：“要不是他的步伐非常自然，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曾经在哪个盗贼公会接受全套反匿踪训练。”
情报总管又问道：“阁下，为什么不将他软禁起来，绑在您身边当一位学士助理呢？”
“哦？你说说看。”威莉娅把视线从水晶宫灯收回，瞟了多萝茜一眼。
“港口区和市场区中流传着许多关于暮林塔的传闻，传得玄乎的内容有很多，不过大多有一定的事实根据，尤其是那些出自这个少年之手的新商品，派驻到暮林塔的商务员送回来的报告亦从侧面证明，莫林塔在他的治理下变成一个商业兴旺的小镇。唯一没能找到合理解释的是一个在卡洛顿地区那种边陲之地出生成长，过去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年轻人是怎样产生这么多又能够逐一实现的奇思妙想。”
“人生阅历与展出来的眼界不相符合么，所以呢？”
“他不过一介平民，没有背景，也没有足够强大的后援撑腰，贵族圈子内只有与他有同袍之谊的年轻晚辈可能为他说话，平民那边除了他治下的领民，也就一些受理于为他售卖发明品而致富的商人，对于行省内的广大平民阶级而言，这些人的声音微不足道。”多萝茜已经注意之前的奏对中芙丝翠儿流露的微妙情愫，不过她识趣地把这部分细节隐瞒下来。
“道理是这样，不过我堂堂帝国侯爵，统治一省之地的大贵族，逼迫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男孩交出自己的心血结晶，不觉得太掉份了么？”威莉娅的杏眉轻扬，摇着头用颇为自嘲的声音说：“人在自愿和被迫两种心理状态下所展现的能力有天渊之别，以利益引诱才是正道，就像车夫在大角羊面前悬着一根萝卜让它奋力拉车一般。以那小家伙的才智能力，给我当个侯爵夫婿也够了，反正依扎克去世后，我已经空床多年，是时候考虑续弦，为我的女儿们找个新父亲。”
“阁下，您是认真的吗？”威莉娅最后一句话，让多萝茜惊讶不已——能够可以把一个贫穷的哨所乡村治理成商贾云集的繁华之地的人，在任何一位有心治理领地的贵族眼里，都是值得拢络的人才，但是以婚姻为媒介，使其成为一跃与自己一同分享权力和财富的配偶，绝对是过了火的报酬。
尽管威莉娅已经守寡近半个世纪，但河湾城侯爵的半边床位应该留给可以提供更大利益的大贵族之子，而不是一个平民少年。
两人目光交汇片刻，随后威莉娅香肩一耸，两手一摊说：“开玩笑的啦，要当上和我一起统治河湾城的夫婿，哪有这么容易。”
情报总管不禁松了口气，还用衣袖擦拭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再也没有过往那种处变不惊的淡定。
“那小子喜欢我女儿，至于他能不能如愿以偿，就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还有翠儿的想法了。”威莉娅意味深长地说着。她膝下可不止芙丝翠儿一个女儿可以用于联姻。至于泰勒家族的订亲不是大问题，虽然贵族之间的悔婚比较罕见，但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