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尔丁躺在一片血泊中,身上落满了白色的雪花。
她的身体在地上微微抽动着,眼睛失神地望着某个方向,僵硬的嘴唇微微翕动。
“……他们……他们……”
“杰拉尔丁!!”
顾不上血污与灰土,伦纳德冲过去抱起奄奄一息的记者。
某种细微又渺小的恐惧,穿越千百年时光,冲出千百缕神性,最终如同猫爪,轻轻地在伦纳德的灵魂上挠了一下。
时间是最好的麻药,神性是最好的刀刃,曾经在千百年前让他恐惧不已的场面,现在只剩下一点点碎屑。
可每次看到搭档与队友如此躺在自己的怀抱中,那些点点碎屑便会凝成细针,扎入他的精神,痛苦已经轻柔得像傍晚的风,但它依旧倔强地存在着。
一任任队友从他身边走过,一个个躺在洁白的月亮花中间,一场场无言又肃穆的葬礼,直到他已经对流水般的离去麻木了,可回忆与过往都倔强地存在着。
它在一次次一层层地经历与习惯中,无限逼近于零,可它还是倔强地存在着。
存在着,存在着,存在着。
细微,却又真实。
伦纳德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克莱恩,又转头看看怀里的杰拉尔丁。
原本活力满满的记者,现在半死不活地抽搐着,用气若游丝般的声音呢喃道。
“他们……他们……
“他们要……追上我了……”
杰拉尔丁的PTSD,再一次发作了。
作为领导,伦纳德只要呼唤就可以了,但是作为现任助手和医生,奥黛丽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
她第一时间上前检查杰拉尔丁的身体,掏出工具箱进行急救。
直到怀中人渐渐平静,眼睛半睁半闭,一针镇定剂下去,她便陷入了混沌又静谧的呆滞。
“很奇怪的伤势。”
奥黛丽拿出绷带给杰拉尔丁包扎,对着伤口皱起眉头。
“这些伤口……更多和她手上的小刀一致,就像是她自己创造的。
“她对自己的身体十分了解,这些伤口不够致命,但足够痛苦。
“而且,她对这种操作……非常熟悉,似乎经常会这么干。”
贴上最后一条绷带,奥黛丽倒吸一口凉气。
“就像是……她在努力用痛苦作为工具,与恐怖的PTSD争夺自己的意志。”
伦纳德叹了一口气。
”她以前是一名立过一等功的老兵,因为PTSD才退伍转业的。”
奥黛丽恍然大悟,看着杰拉尔丁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敬佩。
“那就不奇怪了,军队里的人,大多都忠实地履行着玛格丽特誓言,并且有顽强的意志。
“传说,恪守玛格丽特誓言的鲁恩人民,只要在念诵誓言的全篇,就会得到女武神的庇佑。
“看来,她是一名真正的军人。”
“但是,你们要在这里继续抒情的话,她就要变成一名真正的死人了。”
克莱恩一人一个板栗敲在两人头上。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伦纳德将包扎好的杰拉尔丁侧身,抽出下面染血的手。
粘稠的液体红得发亮、红得刺眼,仿佛蕴藏着某种摄人心魄的光辉,与那些正常氧化的发黑血液截然不同。
这种怪异的血液从地面上一直延伸到杰拉尔丁的身体,最后集聚在她的手上。
被诡异血液浸透的,是掌心里一片紧紧握住的布条。
灼热的弹头满地都是,手枪与小刀死死地焊在杰拉尔丁的手上,战士在任何时刻都不会失去她的武器。
艳红的鲜血继续向下走着,滴落在地面上,滴滴答答地向巷子深处延伸,勾勒出某人的行动轨迹。
“也就是说,她偶遇了一个邪教徒,被触发PTSD后使用自残的方式强制夺回部分意识,然后拼死和邪教徒以伤换伤,但最后还是让那个家伙跑了。